


话说“高门楼”沈孝儒那日在逍遥镇折了锐气,觉得失了面子,心中极是不快。眼见得赵六有李八少、叶邴勋撑腰,一时难以报复,逍遥的四台大戏也不看了,老相好李红袖也不管了,气呼呼打道回到沈家庄。
到家后更是脸色阴沉,家人们见他脸色犹如秋后寒霜,一个个小心翼翼,连响屁也不敢放一个。即便已扶为正室的李红袖的三姐李雪莲,也收拾起泼辣本性,不敢撩拨他,只好多喝一些人奶,打骂丫环仆女出气,没几天就折磨死一个年轻丫头。
断腿沈飞自有人照料不提。
这一日,沈孝儒得力家将,护院教师王可群从开封买了几杆枪回来。沈孝儒见了王可群,又见他购回几杆乌黑锃亮的‘汉阳造”长枪,心中高兴,瘦长驴脸上也挤出了几丝笑容。暗想那日若有王可群在逍遥,只怕他未必输于赵六,于是吩咐在客厅置酒,亲自把酒为王可群接风。
王可群何许人也,为何沈孝儒对他这般看重?
这位王可群在沈家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祖居颍河边西华王家滩村,年约三十来岁,身体结实而匀称,长相俊雅而潇洒,只是眼光中充满戾气和杀机,偶尔瞟人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栗!人们送他有一个别号叫“小杨广”。这人不但有一手好拳脚,而且天性奸诈阴险,脑瓜儿一转就是几条毒计,又有一手双手使枪的本事。曾在夜晚当众表演过百米外枪打香火头的绝技,真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也许是自幼在土匪窝中长大的原因,除了武艺超群外,王可群更有一件本领在沈家也是无人能及的,那就是残忍成性,心狠手辣。有一次,王可群与沈府家人外出办事,路上碰见一位穿戴孝服的妇女怀抱半岁的小孩赶路。那小孩子因刚睡醒,一路大哭不止。王可群心烦,说声“晦气”劈手从那位妇女手中夺过孩子,狠狠往路边大树上撞去,只一下,把那小孩子撞得脑浆迸出,当场毙命。接着甩手便是两枪,把那位无辜妇女打死在地,然后便扬长而去!
其他类似事例不胜枚举,沈家庄恶名,十之七八都是这位“小杨广”王可群挣回来的,连“活阎王”沈飞见了他也要避让三分!不过王可群还有一特殊之处,由于他自由丧父,全靠寡母拉扯成人,所以对待母亲极为孝顺,在沈家庄挣的钱粮全部送回王家滩老家孝敬老母。至今漯河、周口、许昌、驻马店等地还流传着许多关于王可群的儿歌:
小白脸,王可群。
喝人脑,吃人心。
欺男霸女不是人,
杀人放火扒祖坟……
王可群,小白脸。
喝人血,吃人肝。
坏事干的没有边,
没有王法没有天……
“小杨广”王可群早已听说了沈飞在逍遥被打的事,见沈孝儒不说这事,自己倒也不便提起。但见沈孝儒脸色阴沉,似有不快,就小心翼翼道:“老爷莫非有什么心事?”
沈孝儒见他询问,又叹了口气,把在逍遥丢了面子的事说了一遍。王可群一笑道:“老爷不必烦心,不出三月,我就替你把赵六一家料理妥当!”沈孝儒知他定有恶毒计谋对付赵六,对他的话也就深信不疑,便不再询问。
过了一段时间,沈孝儒见王可群并无动静,便叫王可群来询问。王可群胸有成竹地道:“老爷不用心急,赵六伤了我们的人,不会不有所防备,再说此人武艺高强,若杀他就要满门杀绝,若不斩草除根,只怕留下祸患,所以我要打探清楚他师承何人,还有哪些亲属,以便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还有一点,逍遥费文仲素来于我们不和,恐怕他也会暗中帮助赵六,我们不得不防。因此,老爷请放宽心,等我打探清楚之后,趁其不备,一定杀他个鸡犬不留!”
王可群说着话,朝天一枪,一只麻雀应声落地。王可群就着枪口吸一口气,似乎硝烟味儿比千年陈酿还令他心醉!两只眼炯炯放光,犹如一只饿狼盯紧了猎物。
沈孝儒听了,心中暗自得意,瘦长脸上两只鸟卵似的眼睛也微微有了笑意,仿佛赵六已被他抓在手中,像那只麻雀一样任他蹂躏——自此不再催问这事。
转眼两个月过去,天色渐暖,田野的小麦绿油油的,似乎轻弹一指就能弹出水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春天的芳香气息,正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季节,天气转暖,久晴不雨。这一日,王可群得到逍遥“牛千睡”消息,说赵六已经从邓城叶家回到常社店,便收拾好枪械,让马夫喂饱马匹,准备在夜间行动。“活阎王”沈飞也已养好了伤,养精蓄锐,单等报仇。王可群又挑了几位精兵强将:沈飞、沈彪(沈飞之弟)、沈烂头、沈占领、周万成、刘拴柱,连同自己共是七人。待到夜深人静,一行七骑如七只饿狼径向常社店杀来。
到了柴湾与常社店交界处一片小树林前,王可群下令停步,留下周万成照顾马匹,率领五人向常社店村悄悄摸来。他早已打探清楚赵六家庭住址、人际关系,知赵六的师父就是圣寿寺的老和尚智光,而赵六排行老六,家中却只有哥哥赵五,小妹巧英及其父母,赵六的姐姐已经出嫁。而赵大赵二等,不过是其叔伯兄弟,就算杀了赵六一家,赵大赵二等,也不敢到沈府去捋虎须。于是决定只杀赵六一家以及智光和尚,一路上对几个家丁嘱咐再三,让他们尽量不可开枪,免得惊动保长赵宪荣等,除非见了赵六、智光,因那二人武艺超群,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到了赵六家中,王可群持双枪躲在土墙头上,命五人悄悄向屋中摸去,自己做好策应,或许可杀个漏网之鱼。
沈飞等五人摸到屋中,见板门也并不厚,为了开门时不发出声音,其中一人在门脚处撒了一泡尿,然后用匕首拨开门闩,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屋里人睡得正香,哪知道死神的魔爪已伸向他们身边呢!
五个人持了枪,枪口正对着床头,其中一人点亮火把看时,见屋内并没有赵六的影子,反而多了个女人,原来赵六大姐走亲戚,今晚没回婆家,所以就和娘、小英子睡在了一块儿。另一张床上,赵五和赵金堂睡在一处。
沈飞见了赵家人早已眼红,拿出匕首来先把赵五和赵金堂刺死在被窝中,再要刺小英子母女三人时却被沈彪等人止住,用破布塞了母女三人的嘴,给她们披上衣衫,用绳索捆出屋来。
“小杨广”王可群见赵六不在其中,叹了口气对沈飞道:“这件事没办利索,沈大哥,你带杆枪到圣寿寺去杀智光那老秃驴,记住,那秃驴是赵六师父,定然武艺高强,你最好暗中开枪!我们先把这三个女的带走,赵六要救他家人必然全力追赶我们,如果赵六追来,我们就在路上杀了赵六,谅他武艺再高,也难逃我王可群双枪。你快去,我们在小树林等你!”
“活阎王”沈飞听了正中下怀,持枪奔往寿圣寺,知道智光武艺非凡,自己绝非其敌,就从寿圣寺后院悄悄翻了进来,摸到智光住处(早已打探清楚)的窗下。没想到悄立半天屋内却寂无人声,于是就隐到古松下但等智光出现,再杀他不迟。
等了很久,听得脚步声响,又有一阵轻咳声传来,见一高大的光头黑影走进寺院,正向东边寝房走去,正是智光传功回来了。沈飞瞄了个准,举起枪来“啪”的就是一枪,装好子弹又是一枪。智光猝遭枪击,立刻判断出他躲在树后,急中生智,尽全力一镖向松上悬挂巨钟的铁索击去。镖到处索断钟落,轰然一声巨响声闻数里,那口千钧古钟正好把“活阎王”斩作两段。
小树林中王可群听到枪声,心中一惊,又听“咚”的一声闷响,却不知怎么回事。又等一会儿,听见常社店亮起灯笼火把,人声喧闹起来,沈飞却不见踪影。正着急,又听见常社店锣声响成一片,知道再过一会,各邻庄巡防的保丁们定会出村巡逻——那锣声乃是遇土匪时求救的信号,各村庄的“联庄会”闻声后必须互派保丁援救。
众人听得锣声乱敲,心中焦虑惧怕起来,恨不得拔腿就跑。“小杨广”王可群要求再等一会儿——王可群不愿丢下沈飞而落个不义之名,正因如此,他在沈家家丁中颇有人缘。
但手下几人已嚷了起来:
“王大哥,快走吧,晚了咱就走不了啦。”
“王大哥,别等啦,沈飞一定被抓了。”
……
再嚷一阵,只见从常社店村出来一溜灯笼火把,正往小树林处而来,又听四下锣声乱响,只得做出一副无可奈何之态,挥挥手,把那母女三人分别提到马上来,打马便走。
赵六见智光已圆寂,不由涕泪交流,磕了三个响头,一溜烟往家中跑去,村民被惊起的已经不少,于是敲起锣号通知邻庄。不多时常社店村已经闹嚷嚷乱作一团,那几名持枪保丁因日久懈怠,况且事不关己,乐得睡大觉,闻听村中出了事,也持枪跑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保长赵宪荣也起来了,见寺中出了事,智光也已圆寂,安排几人协助了缘料理智光后事,又急急带领人枪往赵六家赶来,不久逍遥费家也派出六名持枪家丁在祁凤翔的率领下前来相助。
赵六跑到家中,只觉得腥气扑鼻,进到屋里,燃起灯来一看,不由得惊倒在地。见父亲和哥哥已惨死在床上,母亲,小英子和走亲戚的大姐却都不知踪影,又急又悲,差点晕过去。待他缓过神来,村民们已经赶到,相顾之下骇然变色。赵六的几个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堂哥等也都已赶来。赵六从人群中夺了一把刀,一言不发,飞身往外就跑,众村民和几个持枪保丁燃起灯笼火把往村外追去。再过一会儿,祁凤翔等人赶到,也一起往村外追去。
众人追到小树林处,见树林中有几堆新鲜马粪,料到是沈家人骑马来报仇,人人相顾无言——只怕赵六赶不上人家,即使赶上,也必然凶多吉少——沈家庄周边百里之内,谁不知道“高门楼”沈孝儒手下有一位杀人如麻、凶残狡诈、枪法奇准的“小杨广”王可群,只怕赵六一家满门性命难保。
祁凤翔会合了常社店的保丁,一起再往前追,却已追不上赵六,到了草庙王村时,听得草庙王村保丁说,骑马报仇的正是沈家的“小杨广”王可群。
那“小杨广”王可群等来到草庙王村时,草庙王村保丁鸣枪阻拦,王可群朝天放了一枪高声道:“我是沈家庄‘小杨广’王可群,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与旁人无关,请让路放行。”
只这一声喝,草庙王村巡丁再也不敢拦阻。旧中国时期全国各地,仇家相互残杀报仇的事屡屡发生,因官府腐败,有什么事往往私下解决,求助于官府的几乎没有。对这种仇杀行为,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凡属报仇杀人的,只要与自己无关,就不愿、或者说不敢横加阻拦。何况沈家财气熏天,有人有枪,而各村组织“联庄会”的皆是村中大户,有谁肯得罪沈家惹下王可群这个杀人恶魔呢!?草庙王村保丁听罢王可群喝道报名,连忙让路,放他们跑了过去。
祁凤翔听了这种情况,知道王可群心狠手辣,枪法如神,怕赵六会遇到不测。问明了赵六的追击方向,再次向前追去,直追到黄家坡下地王村外旷野,此处土地辽阔,四野并无一处人家,忽听一阵呜咽悲哭之声,奔近一看,见赵六附在地上痛哭,旁边放着三具女尸。
哎,写书人也痛恨豺狼当道,苍天不公:
几番唏嘘叹悲欢,百年魔怪舞翩跹。
乱世人命贱如狗,空教百姓恨苍天!
赵六能否报仇雪恨,且看下章。

王明见,商水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周口市作家协会理事,有长篇小说《三岔口》、故事汇编《商水地名故事》等书籍出版,另有诗歌、散文、小说、剧本散见于海内外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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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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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胡辣鲜汤美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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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鸾凤和鸣比翼飞
60、碧血丹心照红梅(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