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路途遥远的缘故吧,在我高中毕业以前,实际到姑妈家的次数很少,多是过春节的时候。
大表姐高中毕业接了班,后来又找了同单位当司机的对象,便顺顺利利结了婚。姑父和姑妈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运输公司还分配了新楼做婚房,全家上下沉浸在喜兴的氛围里。爸爸从姑妈家带来了大表姐的结婚照,就装在我家的相镜子里面。只见大表姐和大表姐夫并排着坐在卧室的桌子前,大表姐身材稍矮却精神灵透,大表姐夫身材高大却忠厚实诚,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说起她家的新楼房,我和哥哥还去过一次。记得那是去姑妈家拜年,顺便到南面不远的大表姐家坐坐。大表姐热情地将我们让进屋,扑面而来的全是未曾见过的新鲜和美好:四白落地、窗明几净,电视机、洗衣机,以及各式未曾见过的新潮家具,比姑妈家的平房还要高出一大截,颇有点现代化的气息。我和哥哥到这屋走走,到那屋看看,竟记不得到底有多少房间了。没想到临走犯了难,推推这门不是,推推那门不是,也弄不清哪道门通向户外了。最后还是大表姐亲自开了门才算出去,惹得她咯咯直笑。
大表姐多么幸福啊,简直让我们羡慕不已。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是知道她吃过不少苦的。听爸爸讲过,大表姐小时候,也就是1960年到1965年,正赶上国家经济困难,城里养不起那么多人,便跟着姑妈下放到西崔村姥姥家住。其实姥姥家粮食也不够吃,一日三餐多用瓜菜糊弄着,饿得大表姐营养不良了,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等到二表姐住姥姥家的时候,条件就有所改善了。她吃得也多,长得也胖,力气也大,还很调皮。听爸爸说,二表姐整天像个男孩子似的,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当时院子里晒了很多带刺的青青菜做柴火,干了之后更扎人,不成想二表姐踩在上面什么事也没有。人们感到奇怪,就将二表姐叫到跟前,抬起她的脚掌仔细瞧看:原来早已磨得又厚又硬,青青菜的刺都扎不进去了。
生活的艰难让大表姐早早成熟了。她从小就懂得替别人着想,懂得为父母减轻负担,懂得照管下面的妹妹、弟弟。在我的心目中,大表姐就是非常有爱心且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为她的大家庭操劳不已。
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对城市生活有着本能的非常强烈的羡慕和向往。但也深知改变命运很难,而现实可行的途径就是好好读书。有道是“十年磨一剑”,1987年,我终于有惊无险且如愿以偿地被河北大学录取了。
通知书拿到手,心里踏实多了。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报喜吧,想到姑妈家串串亲。见到姑妈后,她听说我考上大学了,真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我有出息,为老韩家争了光。大表姐还赠送我不少东西,有搪瓷洗脸盆、保温杯、白球鞋等,都是崭新的质量非常好的稀罕物,心里感到暖融融的。临走的时候,表哥还用自行车驮我到汽车站,并一路嘱咐不少事:上了大学就快走向社会了,不但要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学习言谈举止、为人处世。我静静地听着这些金玉良言,只是这些年光想着啃书本了,并不晓得社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样去为人处世。仿佛学校和社会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有些莫名的恐惧。
大学毕业后,我在农业局参加了工作。有时去沧州出差,在办完正事后,就顺便买些糕点、牛奶什么的,到姑妈家看一看。最近这几年姑妈家变化实在不少:姑父身体不好,去世了;二表姐和表哥也都成家有了孩子。在我印象中,那座人气挺旺的平房小院落,通常就是姑妈一个人居住。姑妈喜欢坐在胡同口,跟年龄相仿的街坊邻居聊天。见我来了先是微微一笑,而后起身与伙伴们告别,一路带着我来到屋里。
姑妈先是问及西崔村老家的一些情况,像爷爷的身体是否壮实?父母、婶子的身体可好?年轻人都干些什么活,收入怎么样。还问及我的一些情况,像在单位负责什么业务,干着顺手不顺手,有没有对象等。说着说着该做中午饭了,她便在外屋的燃气灶上做个汤,熥点菜和饽饽,再到街口买几个馃子。
姑妈很健谈,喜欢回忆历史和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你姑父得气喘病很多年了,平常就是吃些药维持,也用不着怎么伺候。不过这次来得比较重,就住院了 。我还劝他不要抽烟,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甭嫌我抽烟,我自己心里有底。只要还能抽烟,身体就没多大问题。’他说的还真对,后来给他烟也不抽了,说是不想抽了,时间不长就不行了。”
“自从你姑父没了,这里就是我一个人住,你表姐、表哥也常过来。原来的煤炉子扒了,改烧液化气了。你看多好用啊,先将火柴擦着了放在炉盘上,再打开阀门,“喷儿”的一声点着了气,就可以做饭了。这都是他们给我安装的,既省事又干净。”言语中看得出,姑妈虽然是一个人住,但生活得简单、乐观而纯粹。
作者简介
韩爱华,1969年生,毕业于河北大学,现为河间市行政审批局职工。热爱文学和写作,发表过多篇散文和小说。近几年来,对《诗经》产生浓厚兴趣,乐此不疲。愿以我们平白的解读,带您走进至善至美的《诗经》殿堂,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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