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犁铧（组诗）

王贤/甘肃

一

老家的墙角，我发现了

一副旧犁铧。静悄悄地蹲着

默默守望村落的孤寂

它是祖父传给父亲的财富和希望

父亲传给我，而我

在十几年前丢了它。现在

它锈迹斑斑的容颜

印下岁月的无尽沧桑

它犁过的田园里

有祖父、父亲和我的身影

耕耘的土地，养育了几代人

如今，犁铧曾经写意的纸张

由分散连成了片

以入股的方式加入合作社

现代化的农业机械

插上了驰骋的羽翼

广阔的田野成了挥毫泼墨的画板

滚滚麦浪，奏响联合收割机的轰鸣

金黄玉米，敞开饱满胸膛

拥抱多情的粮仓

徜徉金色的海洋

旧犁铧心中泛起阵阵波浪

二

树梢，吹响季风的口哨

倚在墙角的犁铧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从冬天漫长的酣梦中醒来

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

望着远处苍茫的田野

它梦见了热火朝天的春天

开犁了。一头牛，一副犁铧

昂然屹立在春天大地的中央

父亲扶犁前行，身体前倾

那是一种膜拜的姿势

犁铧如一条水滑的蛇

默默游走在土地深处

蜿蜒着平平仄仄的诗行

三

儿时，父亲总是佝偻着身子

吆喝黄牛，用犁铧

翻开一片片亲热的泥土

我总喜欢粘着父亲

在他歇缓的间隙犁地

一垄垄泥土，被犁铧翻起

我感觉就像坐在课桌旁

将一本心爱的书，一页页翻开

父亲的犁铧，越犁越锃亮

越犁越锋利

而父亲的脚步，越走越缓慢

越走越沉重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

父亲会老去

也从未想过，有一天

我会离开这片土地

父亲去世了，犁铧还在

它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

战功赫赫，却又伤病缠身

我从未动过它。但我相信

如果将它插入泥土

它还是会锋利如初

如同去世之前

秋风萧瑟中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