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画苑●文学原创●双槐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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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头题字:葛裕钧(江苏)
著名书画家
刊头题画:张建新(山东)
中国书画名家
刊头题词:漆爱礼
中国书法名家
作者风采
作者简介
龙书杰,湖南岳阳市洛王花园坡人。笔名:云迷 、 逸云、孤旅天涯 、叶贤哲(夜行者的谐音)、夜行者之歌。喜欢文学、书法、瓷器、盆景,热爱教育,更喜欢游山玩水,探访名山古刹。在诸多微信平台和纸媒发表了几十万字的小说、诗歌和散文,深受广大读者喜爱。
小说:《点滴之恩》、《灰色运动鞋》、《黑衬衫》、《倔强的生命》、《丈夫的秘密》、《奇特的寿宴》、《牛塚》、《心魔与孽缘的终结》、《凶杀外包奇案》……
诗歌:《杂诗集》系列、《混沌自我》、《绿野韵幻》、《梦语萦怀》、《永恒的思念》、《野黄菊》、《钢铁长城》、《桃花魅》、《月亮》、《故乡的小河·真纯的岁月》……
散文:《魂牵梦绕的故乡情》、《拜谒中山陵》、《滕王阁随笔》、《门前的荷塘》、《爱的全部》……
龙书杰小说作品选
龙书杰小说集•八十八·浸血的情爱
龙书杰(逸云)
浸血的情爱
美丽的外表下面,总会隐藏着对善良与真诚无穷的蔑视、辛辣的嘲讽和恶毒的算计。
淳朴和善良,历经血与火的浸染和炙烤,终将会战胜邪恶与贪婪。
——题记
(一)
汾沂江从山峦的缝隙中蜿蜒曲行,一路波折坎坷,奔流萩阳地界,于菩提关破堤而出,迤逦支流芬栾河,波光粼粼,玉带悠悠,绕一众矿脉东去。
罗秉衡的家就在这风光旖旎的小河山岭边罗圩矶大堤旁边的罗家大垸。
罗圩矶两岸石壁陡峭,崖石森森,灌丛葳蕤,河水清深潜激。有一处回湾,却是垂钓的天然钓场。
河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早已预筑好了一处精致钓台。
矶畔边沿,有一大块平整而毛糙的红彤彤的石片,仿佛直升机的停机坪,从上空俯瞰,都清晰可辨。
每到夜晚,还会发出数十丈高的红柱毫光,好像孙悟空的金箍棒,直透玉帝的天庭,这场景确是个非常隐蔽的世外桃源。
罗秉衡经常在这里消磨闲暇时光。
罗秉衡个子不高,左腿残疾,一瘸一拐的。那是小时候一次生病误诊,吃错药,打错针,导致神经抽搐,留下的后遗症。头有点大,与他的身材似乎不怎么匹配;脸相无棱角,眉毛和额际比较亲近,眼睛虽不大,但特明亮清澈;鼻子就像安第斯山脉横亘中央,成了他标志性的logo(logotype);他的声音带有一种磁性,很有魅惑力,闭着眼睛听他说话,你可以八小时不嫌多。最要命的,就是不能笑,一笑,原本还比较和谐的零部件,立马错位了,重新组合后,反倒有点瘆人。当地流传着一种说法,都是那次误诊给闹腾的,实在是可惜得让人有些揪心,爸妈更是愧疚得利刃剜心似的疼痛难忍。
罗秉衡虽然腿有残疾,但在他父亲的指导下,练就了一身辗转腾挪的敏捷武功,行动起来,却有一种不一般的姿威,似灵猿般挪移迅疾。
他爱好下象棋,拉二胡,看看书,钓钓鱼,喝喝酒,打打牌,抽抽烟,都是受他老爸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弄得是样样精通。象棋、二胡、钓鱼,都得过各种奖项,自己更是陶醉其中。
父亲罗德寿是离家五里路的芬栾煤矿矿工,是全区出名的斧子工(茬长),采煤一班的班长,长得五大三粗,虽不算特别英俊,但也是威武有加,在煤矿有口皆碑,尤其深得矿友们的尊敬与爱戴。因尘肺病积劳成疾,只好托老矿长邱安平的关系,让有点腿疾的儿子顶替他的工位,不久,就因中风,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而含恨离世。母亲柳月婵,美人坯子,耐不住家道变故,离奇失踪,留下残疾儿子一个人,孤独地守着一摊子老旧的家业,和一片责任山地,在煤矿苦苦支撑度日,日子倒也过得波澜不惊。
顶替父亲工位的罗秉衡,在父亲工作的采煤一班,做了一名攉煤工,前辈们念着老班长的好,都对他照顾有加。一有险情,大家第一个就想到他的安全,因为他是老班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他工作时,特别卖力,表现大超常人的想象,攉煤时,宛如猿猴跳跃在广袤的森林里,挥洒自如,矿友们都既惊讶又钦佩,当然,钦佩的成分,多有他父亲的身影。
闲暇时,罗秉衡就喜欢一个人,一瘸一拐地独自去小河边垂钓,一钓一个上午,一钓一个下午,钓来了朝阳,钓走了夕阳,同时,也钓回了小河边的空旷,山野里的寂寥,天籁中的雅韵。然后,一瘸一拐地满载而归。炊烟袅袅,盛一小锅鲜美的鱼汤,把今日人生的答卷,稳稳地交给了大自然,随后,就沉入酣然的梦乡。
那种空旷和寂寥的亲切,鲜鱼汤的馨香醇浓,让他每晚都睡得踏实而安详,在舒畅的睡梦中,衍生出一个个美妙的梦幻。最难以企及的是,从年少梦寐到壮年的现在,都没有实现的老少年的钟情与躁动。亲朋戚友也曾多次撮合,都毫无结果。特别是矿友们,都想老班长的儿子,早点成个家,动用自己老家的关系网,和老婆娘家的关系网,都难以玉成此事,弄得他们心里,始终郁结着对老班长的一种愧疚似的。而罗秉衡自己,渐至于青春的麻木和心灵的彻底平静,人生中,似乎没那档子事似的。只有晨辉、晚霞和地底深处的心灵对话,成为陪伴他的三维一体、天人感应的永恒主题。
有时钓的鱼太多,吃不完,就养在门前的一个小池塘里;或者,煮上一大锅,买上几瓶二锅头老酒,叫上几个老工友,胡吃海喝一顿,极尽逍遥快活;亦或给矿友们的家里,都送点,改善改善他们的伙食。
年岁不饶人,一晃已过四十六,完全适应了一个人的孤寂人生,心中再也没有丝毫的情欲波澜,只等退休,领着养老金,看夕阳晚霞,了此残生。
(二)
罗圩矶的秋日,依然清风骀荡,山水雅魅,风光旖旎。即使是秋天,芬栾河在这里,依然水深流激,浪花雀跃。
崖岸边,片片相比如翘的绿柔连翘,泌流出幽婉的怡情,自顾自地窃喜着生命的娴逸与舒欣。
仔仔黑带着甜蜜的情侣,在树丛针叶、阔叶里,‘吇嘿、吇嘿、吇吇嘿、吇吇黑黑’地欢快鸣叫嬉闹,那声音划过每一寸天空,镌刻出它们特有的情爱音符。
偶尔,也会有一只忘记了危险的穿山甲妈妈,大白天,在昏暗的树林子里,带着自己的幼崽独宝宝,悠闲地游玩和觅食。
经常有一大块黑白混杂的云朵,风筝似的在那上空,要驻留好几个小时,没有丝毫挪动,可能是王母娘娘遗弃的擦面巾儿吧。
一个晴朗微风的休息日,罗秉衡穿上了父亲在世时留给他的一件中长夹衣,一如既往,挎着自己特制的彩色鱼箱,背着一把精致舒服的自制折叠躺椅,扛着一把独特的拼装遮阳雨伞,和一个有护具的长棕色真皮盒子,精神抖擞、兴趣高昂、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他的心灵乐园——红宝石天然钓场。
他熟练地摆好鱼箱,放好躺椅,扯起雨伞——用钢钎在红宝石上面凿洞,植入圆钢管,钢管内焊好螺帽,填入水泥固定。伞柄上的螺杆与螺帽拧紧,雨伞四角扯绳,可以风雨无阻地垂钓。尽管天上有一块赖着不走的不白不黑的云朵,他照例不管不顾。
调好钓竿,从百宝箱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密封的白色玻璃瓶,用长柄勺从里面掏出煮了三分钟、加入维生素B2粉末、蜂蜜、乌苏啤酒而调配的嫩玉米饵料,把三根钓竿挂好鱼饵,就轻悠悠地扔入碧蓝清凌的河水中。
他的鱼标很特别,抗风性能强,抗暗流走水,下沉快,能过滤虚假信息。他最喜欢调六钓四饵到底,经常钓的是草鱼、鲤鱼、鳊鱼、翘嘴和黄尾。
做好这一切,打开那个长棕色真皮盒子,从里面郑重地取出一把古老二胡——那是父亲临终前传给他的,有上百年历史了,仍然显得那么精致而古朴——这是他家里唯一的一件传家宝。坐在躺椅上,拉起了祖上传下来的调调,那声音时而欢快如金榜题名,时而激越似金戈铁马,时而悲怨像孟姜女哭长城,时而温婉若情人窃窃私语。
他把这里的鱼儿们训练得如痴如醉,都好上了这一口,成为他最忠实的异族知音。
一支曲子拉到一半,中间的鱼漂就往下沉,他不急不慢,把二胡挂在伞柱上,操起鱼竿,往上一带,就开始溜起鱼来,好大一个家伙,只见白光一闪,他硬生生把一条近六斤重的翘嘴,扯了上来,双眼随那白条条的鱼身往左后侧顾盼时,陡然间,一道辣红辣红的光影,闪现在他麻木得处世不惊的眼帘。
可这次,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如雕似镂地镌刻到了他死灰般的心扉。
一袭飘逸透明且梦幻般的红丝裙,红绫绾着漆黑秀逸的飘飘长发,白净丰满圆润的脸庞,忧郁迷蒙凄清的双眼,高耸而精致如玉的鼻梁,红若樱桃般璀璨的嘴唇,尖而性感麻辣的下巴,修长似葱的脖颈,工笔描摹出窈窱性感火辣的曼妙身材,凸显出胸前黑色文胸覆裹着两座莲蓬型小山丘般的峰乳,纤细魔性的腰围,修长匀称的双腿,好似洛河女神莅临芬栾河。
咦,这是在这里拍电影么?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难道是一组特写的分镜?
芬栾河的秋天,此时已有寒凉,这样的装扮,不怕冷吗?亦或是在拍写真集吧?那也真是很拼了哦。
罗秉衡心里掩饰不住胡思乱想,即日个究竟是怎么了啊?这个娇柔冷艳的山野丽人,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搅动了他修行沉寂了几十年的灵魂?
哎,他用右手使劲掐了一下右大腿,不可思议,居然没感觉到疼痛,可脸上却袭来地底火山将要爆发的阵阵燥热,觉得那张老脸可能变成了天边的夕阳红了。
他索性用带有浓烈鱼腥味的双手,狠劲地搓揉让他有些羞惭的脸颊,睁开眼的一刹那,忽然看到左边那根鱼竿,猛地出现剧烈的颤动,迅速靠上前去,稳劲一扯,一条白晃晃的鳊鱼,已在半空中晃动挣扎。
可就在这时,只听到冰凉的河水里,传来一声“嘭啪”的巨大响声,那飞溅的浪花,好像激射到了他的头上衣服上了一样。
他迅速回头一瞥,那导错航了的洛河女神不见了踪影,心想:坏了,莫不是这个女人,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跳河寻短见了吧?
顾不得多想,他飞快地丢弃紧握在手里的鱼竿和那条鱼钩上莫名其妙的鳊鱼,施展乾坤大挪移的腿法,翻越岩石,跨过荆棘,跑到发出巨响的崖岸一看,只见那里规整地摆放着一双十分耀眼的猩红色中跟女式皮鞋,心里立刻意识到,果真是那个女神式的女人跳水自尽了。
他立马巡视潜急的河流,却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河水依然荡着波澜,旋着水螺纹,汩汩地流淌,心里不禁着急而茫然。
正在他不知所措、焦急如焚时,蓦地发现他专属钓台斜对着的河面上,有一条金色的鲤鱼,在一张酷似红色的渔网里,左蹦右突,溅荡起四射的水花,发出噗呲啪嗒的声响。
他迅速意识到,这就是那个故意溺水的怨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Buddha佛陀)。说时迟,那时快。边跑边撸串似的脱掉夹衣,踩掉皮鞋,咕咚一声,就跃入冰凉的河水,头恰好顶着那女人的腰背,像白鳍豚顶水球游戏一样,把那近乎裸体的溺水女人,抱到了红钓台,学着父亲救溺水儿童的样子,屈躬左膝,把白剌喇冒红光的女人,覆在腿上,控干她肚子里面的河水。然后,把她平放红石上,双膝跪在女人身体的右边,按压心肺,随即又左手捏着她的鼻子,做人工呼吸。
当他粗糙的嘴唇与那张冰冷的红唇如此亲密接触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嚯地猛然触动了一下,宛如超强电流,迅速传遍全身,尤其是男人的命根子,竟神奇般地坚挺,把湿漉漉的黑色长裤膨胀起来,这是年近五十,特别是在这让人幻想联翩的山水野外,第一次以一个男人纯真纯阳的童子身,和一个女人,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一个也许救不活就是女水鬼的女人,如此不合时宜地肉体接触。
吹着,吸着,吸着,吹着,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脸色,开始变得些微红润起来。
当他再次把嘴巴凑近女人的嘴唇时,只见她正睁大惊恐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个面目奇特的男人,使尽全身力气,抬起左手,给这个救她性命的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着实把他打蒙了,一点儿也没有防备,跪得麻木的双腿,毫无稳力,连翻几个跟头,差点滚到河里。
还没等他站立起来,只看见那女人腾地站起身子,又嘭啪一下,蹦入清凌凌冰凉凉的河水中。
惊呆了的罗秉衡,顾不得膝盖的麻木和浑身的疼痛,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奋不顾身地也随后跃入水中,从后面扯住女人的头发,强行把她拽到岸边,刚立稳脚,那个女人疯了似的转过身来,对着他泪水和着河水,又骂又挠又撕又咬,他侧过脸,一只右手仍紧抓着她的红裙子不放。
那女人哭闹打骂累了,竟然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嘴里喃喃说道:“既然你不让我死,你就要对我负责!那你就要了我吧!”
“什么?我救、救你还救、救出麻烦来了?慢、慢点,你再说一遍。”情急之中,他有点结巴起来了。
“既然你不让我死,你就要对我负责!那你就要了我吧!”女人这次声音大了很多。
他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惊愕得睁大了湿淋淋的双眼,连嘴巴都合不拢来,但男人就是男人,迅速回过神来说道:“行行行,我们先上去再说,先上去再说……”
(三)
罗秉衡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罗家大院和芬栾煤矿爆炸,成了方圆百里的热门新闻。罗秉衡结束了罗家大院和芬栾煤矿有光棍的不光彩的历史,而且还是娶了这么一个美娇娘。
婚礼在煤矿公司的大礼堂里面举行,大家一致推荐老矿长邱安平同志做罗秉衡的证婚人,他笑得乐不拢嘴,总算看到自己老兄弟的儿子结婚成家了。
公司领导都来了,并且,送上了新婚的祝福和丰厚的礼金。
罗秉衡的老工友们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个个一醉方休,都是被老婆儿女们搀扶着回家的。
罗家大院的男女老少都去了,他们的口袋里面都装满了喜烟喜糖,同时,也装满了祝福和喜悦。
方圆百里的已婚和未婚的男人——当然,除了罗家大院和芬栾煤矿,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掐死他,一朵鲜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上,彻底颠覆了他们对美女的认知观,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们心里的谜团,如重重峦雾,遮天盖地。
一个女人要倾心爱上一个男人,大致离不开这几个要素:
一、男人的俊朗、伟岸、性格、学识、职业、兴趣爱好;
二、家庭的财富、权势、地位、背景。
虽然他们什么也不是,没有几个人能给这个大美人富裕体面的生活,也谈不上什么学识和兴趣爱好,但是,他们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要人缘有人缘,可为什么她就偏偏选择了这位其貌不扬的罗秉衡了呢?无论相貌、身材、家境、人缘、职业、甚至是年龄,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优势,唯独的优势,就是他的工资比他们高一点点而已。
难道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这位大美人委身下嫁给这么个奇特的男人吗?而且,这个工种还非常危险,弄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出现瓦斯突出、煤尘爆炸、矿井火灾、水灾、顶板事故、操作事故等灾难,性命都保不住,亦或连尸骨都找不到。但赔偿都非常高,一般都会达到五六十万,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难道这个女人是为了这个原因?那不也就太恶毒了吗?万一他一辈子平安无事呢?且不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像是买六合彩似的,谁能保准一定中奖呢?这也太没谱了吧!
或许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因素吧。
那也只有读者们知道的一个重要原因:罗秉衡是这个美人的救命恩人。
可光凭这一点,连读者也会疑虑重重,不是吗?
大可重金酬谢人家就可以了,犯不着以身相许啊。
不管人们怎么猜测和狐疑,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个大美人确确实实、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罗秉衡,而且,那小日子过得还蛮有滋有味的呢,气死了人,可没有谁埋单哦。
那个女人芳名席美琳,三十一岁,再次经历婚姻的她,心里却荡漾着常人不易觉察的窃喜。
有时,这种内心里的喜悦,不禁会不经意间浮现在那白净而娇媚的脸庞的嘴角,别人还以为她捡着什么宝贝了似的,弄得人一头雾水,朦胧且迷离。
美中不足的是,她有一个八岁的傻儿子柳承嗣,让人大跌眼镜,五味杂陈。
那些曾经羡慕嫉妒恨的围城内外的男人们,多少有了点点滴滴的来自内心的恐慌和后怕,他们心底里原本只是幻想着这个美丽而魅惑的肉体,在自己消受时,会有多么地销魂和舒爽,即使让他们少活几年,也没有什么遗憾,都想如“卖油郎独占花魁”一样,享受那种神仙般的美艳快活,“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男人们几乎都是这种德性,只是有的在嘴上,有的在心里,有的在行动。
但他们仍然会为了她而抱不平,这么一个天生尤物,怎么会有如此不尽人意的命运呢?真是戏文里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宿命吗?也许,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在罗秉恒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到把这个傻孩子看做是自己的福音,没有他,这个美丽得莫名其妙的女人,根本就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那他这一生,就真的白来这个人世间走一遭了。
因为他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更不用说拉手牵手了。自从有了这个女人——傻孩子的妈妈席美琳,他才真真正正地听到了女人幽幽的鼻息,闻到了女人浓浓的体香,了解了女人巧夺天工的身体结构,尝到了女人热烈的滋味,从此变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真真切切、名副其实的大男人。
因此,他想着法子地对她们娘俩好。
所有的工资和奖金都交给老婆席美琳,还给她买了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子,当然,少不了女人喜欢的时髦衣服。
不让她做任何稍重一点的体力活,就洗点衣服,做点饭,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她自己的儿子。
有时,只要他自己在家休息,这些活儿,他自个儿全包了,变着法儿给她们娘俩做好吃的,买好吃的。
时间允许的话,他还会带他们出去旅游。即使条件不成熟,也会创造条件出游。
旅游时,他拖着行李箱,和这个傻儿子柳承嗣在一起,总是远远地跟在席美琳的后面,生怕影响到了她魅力四射的风采。
他在后面欣赏着她的妖娆,路过的男人——老的、少的也不时回过头来,鼓着色迷迷的眼睛瞅她,他心里不禁荡漾起难以自禁的得意和喜悦,从不像有的男人,心里会无比担心,担心她一不小心就被哪个坏男人,把他漂亮的老婆给勾走了。
对他这个年近大衍之年的老单身狗来说,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就像卖油郎独占了花魁一般,享受都享受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吃醋,去瞎操心。
尽管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究竟有什么魅力,有什么运气,走的桃花运。
相信读者也没有怎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实在想不明白了,他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只是一味地对她娘俩好就得了。想多了,反而亏待了自己,不享受白不享受,何况自己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管她是搭错了哪根神经,还是别有所图,反正自己就这个鬼样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呢。
这样想着,他时常会莫名其妙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但他又会马上收拢起难得的笑容,生怕吓到了别人,特别是怕吓到他的漂亮老婆,怕自己因为疏忽大意,一下子把她吓跑了,那时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悔都来不及了哦。
自从结婚之后,他的变化很明显。
以前,他把上班以外的时间,全放在下象棋,拉二胡,看书,钓鱼,喝酒,打牌,抽烟上,现在,除了给她们娘俩拉拉二胡,其他的爱好,似乎从来就不会一样,对那些之前好友的热切邀请,他不是委婉地推辞,就是非常明确而干脆地拒绝,他要陪老婆,陪儿子,尤其是陪儿子。
对傻儿子柳承嗣,罗秉衡是相当地上心。
首先,为了竭尽所能地讨好席美琳,就要对他的傻儿子,像亲生己出的一样,比亲生还要亲生,只有这样,这个天生尤物,就会死死地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非常清楚,柳承嗣这个傻儿子,永远是席美琳心中撇不开、抹不掉的牵挂和噩梦,他不是很确定地朦胧着一个感觉,傻儿子柳承嗣,是席美琳维系和她亡夫生前和死后的感情纽带,冥冥中,他似乎找到了席美琳之所以委身下嫁给他的唯一的一个答案,只有他这样的情况和处境,才有可能完全接受她的傻儿子,并且,还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说三道四,而且还会得到他甚至是他周边的亲朋好友的感激。
傻儿子柳承嗣长这么大,连爸爸妈妈都叫不全,简直就不能叫做说话。整天只知道瞎嚷嚷,分贝还特高尖刺耳,连森林里面的野兽、飞鸟、虫豸的随便叫喊声,都要比他的悦耳动听多了。
听了他的声音,就让人心里难受,浑身会起鸡皮疙瘩,既让人同情,又叫人讨厌。
但他妈妈席美琳就是放不下他,怕他饿了,渴了、冻了、热了,尤其是怕遭受他人的歧视、厌恶,甚至是打骂。
罗秉衡为了减轻席美琳心里的压力和负担,就耐心地给他训练表达,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妈妈”这个词语就教了两个月,还那么别扭刺耳。
当然,这两个月之中,还学会了别的词语,特别是与吃的、玩的直接相关的语汇,自然就容易一点点了。
罗秉衡给他购买了大量的玩具,什么时候说好了一个词语,就奖励一个玩具,有时候,也奖励水果和零食。
半年下来,柳承嗣竟然奇迹般地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叫得最响亮清晰的就是“妈妈”这个称呼,这让席美琳等待了多少年又多少年才等到的世界上最亲切的称呼,所以,她高兴了好长好长时间,以至于在这期间,她会用心思给罗秉衡做一些好吃的风味下酒菜,陪他看月亮,到河边钓鱼。在床上,把自己最听话懂事温柔而热烈的一面,尽量进献给这个形容有一些近乎猥琐的男人,罗秉衡心里的那种幸福劲,几乎膨胀得快要爆炸了似的,但他仍然时刻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一如既往地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件事,把每一天的日子,精确到每一分钟,有时,甚至是达到秒钟的程度。因为,在他的人生旅途上,这样的美事,上帝的错爱,绝不会出现第二次,所以,他特别地珍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是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四)
桃花绚丽缤纷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一切都沉浸于柴米油盐的琐屑,痛苦审美的失落与怨尤,以及无人知晓的居心叵测。
罗秉衡每月五千多的工资,开支完了,也就所剩无几,有时,甚至是捉襟见肘的难堪。
席美琳内心的苦闷和惆怅与日俱增,她时常想起病故的老公,心里就留着泪,留着血,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让她得到任何宽慰。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三月中旬,貌若桃花的席美琳和英俊潇洒的柳思源喜庆完婚,婚后的小日子过得舒适而惬意。
柳思源身高一米七八,脸型俊朗,身材健硕匀称,行走如风,若春光和煦;性格阳光,幽默风趣,特会疼人,时刻会招惹一些柔媚多情的眼睛,给他全身上下来个扫描,是女性们的人体偶像,可他从不沾花惹草,一心一意营建自己的爱巢。
席美琳和他是初高中同班同学,形似青梅竹马,感情笃深,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亭亭玉立的身姿,曼妙而婆娑;肤如凝脂,恍若白璧,暗夜里,宛如荧光一支,人送雅号“玉人”。异性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想去搂抱一下的冲动。
柳思源的父亲柳德佑是一个老货车司机,有几十年闯荡南北西东长途货运的丰富经验,柳思源和妹妹柳倩雪,在父亲手把手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汽车驾驶,顺利地考到了C照。
婚后,席美琳陪着丈夫一起,东奔西走,长途贩运,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记忆里多了那么多异域柔媚和风情。
妊娠期间,也执意陪伴丈夫走南闯北,不知是吃了啥不该吃的东西,还是旅途的颠簸劳累,孩子出生后,智力几乎等于零,夫妻俩,心疼得常常抱头痛哭,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是伤心不已。
有的劝他们赶紧再生一个,有的担心又生一个傻孩子,建议他们先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看有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实质性病变,或者遗传因素,弄得夫妻俩莫衷一是,举棋不定,就这样一直耽搁了下来。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妹妹柳倩雪和妹夫蒋立辉出车途中,遇到山体滑坡,坠入山谷,双双殒命。无独有偶,老公柳思源在盘山公路上,与一醉汉的运土车迎头相撞,柳思源当场滚落峡谷,肇事司机逃逸,至今都毫无下落。
席美琳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本来就体弱多病,再加上一连串的沉重打击,伤心过度,竟然在同一天晚上,撇下悲伤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她和傻孙子,同时离开了人世,命赴黄泉。
柳家的天,就这样全塌了。
“现在播报一条重大新闻:今天十六时零五分,本县芬栾煤矿发生了特大瓦斯煤尘爆炸事故,死亡一百四十七人,重伤二人,轻伤四人,直接经济损失五百四十九万多元,紧急救援仍在持续中。”
“美琳,美琳,不好了,不好了!”席美琳的闺蜜刘漫妮急匆匆找到她,“怡香的老公在两天前的矿难中遇难了,快点,快点,我们去安慰安慰,帮助帮助她。”
陈美琳的老公也于一个月前因车祸去世,好姐妹们都蜂拥而至,一起帮她办理丧事,才让她度过难关。听到杜怡香老公去世,悲从心中来,喟叹她们姐妹的命怎么那么苦哦。可她自己比杜怡香的命更苦,杜怡香还得到了六十万的抚恤金,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帮闺蜜办完丧事,心中情不自禁地有了一个连自己都惊叹不已的想法,于是,就出现了前面自导自演的跳水自尽的一幕。
计划是实现了,可却没有结果,于是她开始颓丧了,沉沦了。
席美琳迷恋上了麻将,每次出门,都细心描眉画眼,涂脂抹粉,口红猩艳,穿着带薄纱的黑色短衫,里面的桃红胸衣隐约可现;细波浪卷发上,衣服上,白皙而红润的皮肤上,都是娇兰花草水语倾橙之恋香型淡香水芬芳迷幻的诱人气息。
为了打牌,她会每次花十块钱,把傻儿子交给离家不远的孤老王婆婆照看,王婆婆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牌桌上,牌友柳俊茂油腔滑调,动手动脚,总喜欢坐在席美琳的下手,摸牌时,时不时从她的左手上划过,她会用凤眼嗔他一下。有时,柳俊茂故意把牌掉到桌子底下去,乘机摸一摸,捏一捏她那双穿着黑丝袜的修长的脚,她也回应一下,踹得他好享受似的叫唤两声。尤其是关键时刻,柳俊茂非常清楚席美琳胡什么牌,一打一个准,惹得她芳心躁动,媚眼勾魂。一来二去,打情骂俏,还一起下馆子,去镇市上看电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好不快活逍遥。
俗话说得好,男人的两大爱好,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 ,一是劝风尘女子从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罗秉衡有次下班回家的路上,就碰到了他的工友齐乐和的老婆王桂枝,方良才的老婆尤菊华,俩人把他拉到避静处,神秘叨叨地告诉他,说看见他老婆在柳林镇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起下馆子,看电影,拉拉扯扯,有说有笑,叮嘱他千万要注意点。
他可倒好,每次听到别人善意的规劝,总是乐呵呵地说:“她实在是无聊,就让她打发时间吧。”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真的是难受啊!仿佛打碎了的五味品,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咸。反正是白捡来的老婆,也许是上天让她来圆自己一个婚姻梦的吧?是不是到了该还给人家的时候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是不是对她再好一点,她就不会这样了。
有一次矿工们聚会回家的路上,席美琳说自己好想吃榴莲,可是镇上没有买的,罗秉衡就记到了心里。
话说临近中秋的九月二十七日这一天,芬栾煤矿突发煤尘爆炸矿难,遇难人数达到一百三十八,矿洞的出口前面,摆满了从矿井里面抬出来的遇难矿工的遗体,家属在那里呼天抢地,哀嚎震天,连太阳都黑沉沉的,阴风阵阵,瘆得人毛骨悚然,悲从中来,惨不忍睹。
听到噩耗的席美琳,飞快地跑到矿上,在矿洞前面到处找她的男人,可翻开一个又一个遇难者,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男人,她焦急地掉下了眼泪。
正在这时,席美琳清楚地听到了罗秉衡大声地叫喊她,只见他高高地举着榴莲,天真地跟她说:“我和别人倒班,去市里给你买榴莲去了。”她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心想: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是我嫁到罗家之后,发生的第五次矿难了,怎么好运气都是别人的呢?老天啊,你真是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哦!我恨你!我恨你!我煞费苦心,牺牲色相和肉体,牺牲幸福和前程,委身下嫁,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吗?我的心都快被气炸了,我的心都快伤透底了。你,罗秉衡,就知道和我作对,上天怎么会那么可怜和照顾你呢?你就像一条恶心的爬虫,在我高贵的身体上,肆意消受和虚耗我的青春与美貌,你配吗?你的良心过得去吗?你怎么就不能和他们倒一下班呢?!气愤和伤心的泪水,愈加奔涌而出,梨花带雨,连木菩萨都会心生怜悯。好在她天生的演艺,惹得众人无不为之动容,不知道,罗秉衡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一个大美人,为他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罗秉衡看到席美琳伤心的泪水,又是心疼又是感激,赶紧放下榴莲,一把抱起席美琳,说不尽的缠绵与恩爱。
从那天开始,他对老婆更好了,不仅心疼老婆,还心疼她的傻儿子。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早早地起床,偷偷地跑到后山去种树。
他的工友齐乐和的老婆王桂枝就好奇地问他:“你种那么多树干嘛呀?”
罗秉衡略带忧伤的口吻说:“等我哪天不在了,有这些树在,最起码她们娘儿俩也不至于挨饿。”
这话后来传到了席美琳的耳朵里,她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
这年冬天,席美琳不慎得了重感冒,罗秉衡不分昼夜地伺候着,半夜里,席美琳突然醒来,看到罗秉衡站在床边,不停地用凉水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席美琳非常好奇,有气无力地问他:“你这是干嘛呀?水多凉啊!你怎么老站着不坐下来呀?你的腿脚本来就不好。”
罗秉衡傻傻地说:“我一坐下来,就容易打盹,犯困了,就用凉水拍拍头,免得你醒来时,我却睡着了不知道,你要是解手,都没人扶着。”
席美琳听到这里,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等她病好了之后,就对罗秉衡说:“矿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昨天又有人出事了,以后咱不去矿上工作了。”
到这个时候,席美琳才深深地知道,人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失去一个老公,不能再让这个对自己和儿子掏心掏肺的男人,离开她们娘儿俩了。
从那以后,席美琳不再刻意地打扮自己了,踏踏实实地做着家庭主妇,罗秉衡也辞职了,在镇上开了一家美琳五金店,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稳稳当当,安安心心,舒舒服服。
(五)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好日子没过多久,罗秉衡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口疼得厉害,就像在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剔他的骨,让人天旋地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昏天暗地。
他偷偷地去镇上胡医生那里买了止疼片,每天五六片五六片地吃,可还是不管用,他没有告诉席美琳,自己一个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偷偷地去市里仁和医院看了大夫,徐医生没看到家属,只好实话实说,已经是胃癌晚期,只能活三个月了。
这个致命的消息,宛如一个晴朗霹雳,临空突然劈了下来,让他措手不及,防不胜防,顿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心情跌到了炼狱的深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顿感天旋地转,自己立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踉踉跄跄从医院回来,他没有把自己死亡判决般的病情告诉席美琳,依然保持着往日的模样。
第二天早晨,他若无其事地对席美琳说:“矿上的老板找我,我要去矿上工作。这个五金店,你也轻车熟路了,就交给你打理了,我要去为你们娘俩多挣点钱。”
席美琳非常感动,但坚决地阻止道:“矿上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了,有你在,比什么都好。”
他不想让老婆着急,所以当时嘴上就答应了:“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
可最后他还是瞒着老婆去矿上上班了。
他跟矿上的老板说:“我不怕脏,不怕累,把那些最脏最累的工作都可以给我。”
老板这时很乐意,所以,就把他派到了最深的井里去干活。每当他胸口疼的时候,他心里就在默默地喊着老婆的名字,好像他老婆的名字是镇痛剂似的,这样叫着喊着,果然,就没那么疼痛了。
第三天,井下开始湍急地渗水了,他本来是有机会跑出来的,可是,他犹豫了,六十万的巨额赔偿金啊,可怜的老婆和令人揪心难过的傻儿子可以生活使用很长时间了。
这是他得知病情后,突然悟到的老婆的秘密。此时,他心甘情愿地为了她而献出自己最后的情爱,无怨无悔。
就这样,他没有任何的呼救,默默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地水已经没齐脖子了。
此时,他,不禁想起了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面奇丑无比、命运悲惨的独眼敲钟人卡西莫多和善良纯真、乐于助人、到处流浪的吉卜赛女郎埃斯梅拉达的故事,他比独眼敲钟人幸福多了,他与心中的“吉卜赛女郎”共同度过了好几年同床共枕的美好时光,深深感受到了一个绝色美女的白天和夜晚,脸上露出了非常满足的微笑。
地水已经没齐嘴唇了。
他又想起了维克多·雨果《海上劳工》里面机智勇敢、刚毅坚强的“魔怪”吉利亚特和船主勒蒂埃利清纯、善良、优雅、美丽的侄女戴吕施特的故事,当吉利亚特发现自己无比钟爱的戴吕施特另有所爱,他以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帮助她和心爱之人结婚,自己淹没在涨潮的海水里。他认为自己虽然没有吉利亚特那么高尚和伟大,但有一点却是殊途同归。吉利亚特这个人物,是理想化的男子汉,是不可能被社会和自然打败的,要毁灭他只有一种方式,就是让他死于自己之手,死于自己的理想,死于自己的信念,死于自己的欲望。而自己也是即将死于自己之手,死于病魔之手,死于一个被自己感化而深爱自己的女人之手,只是自己为了爱而成就自己心爱的女神,自私到卑鄙恶劣的地步了。他仰着脸,把鼻子伸向矿井顶壁唯一的凹陷处,使自己能尽量多弥留哪怕一秒钟,最后回味人生的美妙。他好像看到了父亲,从遥远的地府,款款而来,他对母亲早已没有了任何眷恋,最后,却从席美琳的身上,找到了母爱的影子。
他仍然微笑着,尽管再也看不到晨辉和晚霞了,只有地底深处的心灵对话,与他完美地融为一体,他的生命就此画上了一个他自己认为的完美句号,无声且知足而幸福地沉寂了。
席美琳得知老公上班的矿井又出大事了,心急如焚,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手上,衣服上,地板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过去,疯狂地在矿井前面躺了一地的遇难矿工的遗体中,寻找丈夫罗秉衡,扒得满手都是血。
就在她翻看过到第八十八具遗体时,终于见到了那个鼻子像安第斯山脉横亘中央的她老公标志性logo的鼻子,看着男人仍然保持着微笑的苍白而安详的脸,悲伤的闸门毫无遮掩地完全打开,嚎啕大哭地嘶喊着:“我叫你不要来,我叫你不要来,你怎么就不听啊?我的后半辈子还有谁可以依靠啊?你将让我一辈子背负着克夫的恶名,呜呜呜……”
当她看到罗秉衡工装上衣口袋里面放着的诊断书时,一下子明白了,老公罗秉衡是用他最后的生命,再爱了她一次,她虽然得偿所愿,但心里的悲痛和再也无法诉说的愧疚,给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流血不止的刀口……
2022年10月28日习作于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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