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英雄传（小说连载之十一）
杨浩然.偶然著
十一、论功行赏
天老地荒、豆种泡汤后，马三直接没脸回家了，便在两间看山屋里安起营、扎起寨来了。
静宜虽刚烈，但对马三百依百顺。马三也一样，对她情有独钟。当年裹脚时，静宜死活不肯，只好裹了个半脚。那会儿，三寸金莲是标配，半脚女人可不好找婆家。可马三说:“半脚有半脚的好处，能跑能摇啊。”静宜一听，便春心乱动了。马三和她云里雾里时，夸得更勤了，一会儿夸她长得好看、名字优雅；一会儿夸她脚板长、有理想。一夸，就把她夸得心花怒放、怀揣马驹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马三干啥啥对，干错了也对。实际上，马三把豆种弄成豆芽菜，她早就知道了，但并没生气:“嗨，不就晚种几天吗？吃不上六月鲜，咱吃秋豆儿；地荒了怕啥？种不成谷子种荞麦不就完了吗。”
一席话，感动得马三热泪盈眶，从此断了戏的念头儿。
很快，夏季到了。山上的桃、杏们个个涨红了脸，怕有人抢果实，马三便背上铺盖卷儿进了山，白天应付水果贩子，晚上便与几只东北虎神侃。有时，也演会儿二人转。马三和宋子良拉胡琴，肖侠和张克侠对唱，有板有眼，招惹得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都往这跑。
五婶和马克龙家听上了瘾，便招集另外几个仙女一同来听，听着听着就喜欢起几只东北虎来了。五婶悄悄对马三说:“三儿啊，光疯可不行，没打算替你的这些朋友做些什么吗？”见马三摇头，便进一步说:“当下雨季挂锄了，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在下河口场院里盖几间房如何？万一哪天有姑娘看上他们了，没房可不行。”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马三当即宣布:“哥几个，明天起咱就别疯了，想成家的话，就勤快些，晚上开山劈石，白天打墙盖屋，谁表现好先照顾谁。”
“对，人家董永还有两间破窑不是？想娶仙女，也得有个窝啊。”五婶补充道。
众人一听有门儿，轰地跑回去搬石头去了。闪得马三一个人望天兴起了叹。
徐家烧坊的柿子酒烈，他便倒上一盅，学着爷的样子，一点点抿了起来。抿一下，吃半只蚂蚱或咬半只知了猴，然后夹起咸豆角舔一舔。从这些细微的动作里，品读起了当年爷爷的优雅和不易。
物是人非啊！如今，爷爷、父亲和五叔去了临城、师傅远走他乡、兄弟们也筑巢引凤去了，他感到很孤单，两滴泪便自觉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忽然，他想起了孩提时代。那会儿，家里殷实，爷爷每晚必酒。他老人家最疼他这个小三子了，每次喝酒都把他揽在怀里，就肴时只咬蚂蚱腿，剩下的全喂马三。
有次，马三问：“爷爷，咱家不缺鸡鱼肉蛋啊，您咋这么会过呢？”
爷爷说：“长大你就知道了，日子是一点点过起来的，坐吃山必空啊。”
老人虽节俭，可一点不疼长工吃。家里人吃谷子煎饼，而长工则吃九米子煎饼。理由是：“闲人吃了造粪，长工吃饱了长劲。长工活累，就得吃好。”
支持义和团那会儿，爷爷变卖了好多细软和田产。师傅也一样，那些年没少攒钱置地，可置来置去也没置出个太平盛世，所以国民革命军一来便入了伙，说是革命成功后回来，可眼下军阀当道、兵荒马乱，何时熬出头啊？
想到此，马三的眼泪哗地下来了。流到嘴里，比腌豆角还咸。豆角夹起来了，他无心舔，便想放下，可手一哆嗦，掉在了地上。
马三一愣怔，耳边顿时响起了爷爷的声音：“日子是一点点过的……”便赶紧拾起来吹。土太多，吹不净，便舔将起来。
这一舔不要紧，咸豆角居然动了起来。借着灯影儿一瞅，坏了，原来是条蚯蚓。一股恶流上蹿，立马将他的肠子掏了个空。他赶紧喝水漱口，结果，嘴肿得张不开了。幸亏屋前有萋萋菜，挤水一抹，消了。
消肿后的肚子咕咕叫，但食欲全无，气得他恶狠狠将蚯蚓摔死，以棍当枪耍将起来。耍着耍着累了，瞌睡虫直往鼻孔里钻，一歪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恰在这时，天亮了。远远的，羊二挑着狗肉挑子过来了。这事儿本来天知地知，其他人根本不知。可马三没憋住，就和羊二说了。羊二也没憋住，又和几只东北虎说了，便扬拉得尽人皆知了。
马三那个气啊，次日一早，当羊二挑着狗肉打此经过时，他上去就是一拳，吓得这家伙将挑子一撂，撒腿便跑。
一看羊二跑了，马三照着狗头、狗爪撒起了气。啃着狗爪，望着狗头、抿着小酒唱起了二簧。
旁边的小黄狗谗得直摇尾巴，马三想施舍，一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哪有同类吃同类的？于是，扔了块地瓜给它。
羊二站在远处，看着马三狼吞虎地样子，气得直跺脚，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嘴贱来？
恰在这时，下河口传来了𠾐𠾐的炮声，羊二警觉起来，掏出钢鞭就往下河口跑。
“回来！”马三大喊一声“今天这狗肉，我包了。”
羊二不知就里，怯怯地走了过来。说实在的，羊二仅凭手中的钢鞭，马三根本奈何不了他，只因理亏才躲避拳头的，一听马三要买狗肉，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是那几只东北虎弄得动静。”马三道“他们正在开山炸石、筑巢引凤哩。”
“是吗？”羊二高兴起来“若能留住三虎，加上范青和刘六，你可就有五虎上将了，万一哪一天拉队伍，个个顶大台。”
“那你呢？”马三问“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哩。”
“我吗，给你打下手。不是吹的，这帮弟兄全听我的。”羊二说着，突觉不妥，话锋一转，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都听你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头把交椅非你莫属。”
好话好听，马三一听就乐了:“走，犒赏三军去！”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