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草坪上的一棵杏树开花啦,娇艳妩媚,芳鲜可人,远远望去,粉嘟嘟的,这明媚春天姹紫嫣红的第一景,勾起我浓浓的乡思乡情。便折一枝,回家插瓶,摆在案几上,静静地端祥着,想起美玲奶奶家的杏树和那绵软香甜、质朴热烈的家乡味道。

美玲奶奶家在我家屋后,住在三眼依崖而镟的窑洞里,她最小的女儿叫美玲,我们就称呼她美玲奶奶。她三个女儿都远嫁外村,忙于生计,不常来看她,他有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就找我母亲帮忙,我常常跑个小腿儿,给美玲奶奶送母亲缝补好的衣服,他不是给一把杏干,就是拿几个杏核,从来没让我空手而归。
美玲奶奶的院中央有一棵白水杏树,树杆粗壮,树冠硕大,结出的杏儿又大又圆,黄白相间,皮是离的,核是甜的。春天,树枝上开出粉红色的花苞,而后花儿开放,那一片片盛开的杏花,在暖阳的照射下,迎着轻风,张开了笑容。它们相互依偎,你拥我挤,好像赶集似的闪耀着亮光。随着花瓣在微风里飘落,鲜嫩的绿叶迅速探出,毛茸茸的小杏在绿叶间偷偷地观望外边的世界。正是那“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不久就有杏儿吃了!”我远远站在土墙外观望,在垂涎欲滴的忐忑中,捡起石块用力地向那些豆子大小的绿疙瘩投掷。偶尔落下几颗青杏儿,正思忖如何入院拾获,看见美玲奶奶手执长把笤帚出来扫院子,盯着树下落下的青杏,疑惑地东张西望,只好折身没命地逃离。过些时辰,又悄然返回,踮起脚尖通过低矮的土墙向内张望,以查看虚实,嘴里仍不争气地一口一口吞咽着口水。
有一次,美玲奶奶提着一篮子衣服去了池塘,我们几个淘气包便迫不及待地像猴子一样爬上树去“偷”杏,每人摘了一大捧,然后溜到家庙后边的小夹壕里享用,还没来得及长大的“杏娃娃”就这样被我们“杀青”了,酸酸的还带着点苦味,但那个时候却极大的满足了我们的味蕾。也不知是听谁说的,白白的杏核放在耳朵里可以孵小鸡,我们便信以为真,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都放着两个棉絮包裹的白白的杏核,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小鸡的出世,但最后杏核蔫了,有的甚至不小心揉破了,也没见孵出一只小鸡来,我们却依然傻乎乎的重复这童话般的 乐趣。等着,盼着,杏儿快熟了,我们更是如同馋嘴的小猫,天天要跑去奶奶家门前好几遍,与奶奶的斗智斗勇从未停歇。
麦子收了,杏也快熟了,一片芬芳传入鼻腔,美玲奶奶家的土墙边就热闹起来,不时有小脑瓜往里张望。杏儿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强了,我们又一次扒开栅栏门钻了进去,快速爬上树每人摘了两口袋,刚溜下来,就看见美玲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树下边的石头礅上,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只见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蔼地说:“好娃哩,我都不敢吱声,怕吓着你们。摘几个杏不要紧,可千万不敢掉下树。”她虽然未加训斥,而我却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敢把杏带回家,害怕母亲严厉的目光,更担心她会顺手从门后抄起那把笤帚,尽管一次也没打过我的屁股,但那架式足以让我心生畏惧,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那让我长记性的惩罚——向美玲奶奶低头认错。
没几天杏熟了,枝条被果实坠着垂下来。美玲奶奶叫来母亲和邻居,以及我们这些孩子们去摘杏。熟透的杏儿会掉下来,我们一拥而上,捡起来,用手轻轻捏一下,肉核分开,把杏肉送入口中,便尝到一种甜甜酸酸的味道,好吃极了。美玲奶奶会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去敲打结满杏的树枝,随着一竹竿下去,头顶上便下起一阵黄澄澄的杏子雨,只听噼里啪啦一通响,地上的人们会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有几个胆大的男孩子还会爬到树上去,先摘几个最大最黄的杏装进自己的兜里,再握紧树干一通摇晃,那杏儿就“金豆”般哗哗哗往下掉。大家一边拾着杏子一边说笑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和浓浓的幸福感。那一颗颗绵软香甜的杏儿,甜在嘴里,更甜进心里,甜蜜了我的整个童年,最是幸福与满足。
时移世易,美玲奶奶家的院子已被改建成了教会,如今市场上的杏儿也品种繁多,琳琅满目,而我却仍然怀念美玲奶奶那棵高大挺拔的杏树,以及那“一捏两半个”的浓郁乡愁。
2023年3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