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昏
文/韩丽萍
黄昏是静谧的,黄昏是凄美的。
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有个黄昏与之天天有约,日日相伴,如影随形。
当朝霞的光芒辐射到大地,不管天空之城是风流云散,还是世间悲欢玉碎香埋,都阻止不了它的光芒由炽烈渐变得柔和,由柔和晕染成一片多姿多彩的晚霞,当霞的霓裳渐隐渐褪、完全隐身于云的那端时——有个黄昏,便披着灰色的轻纱、插着神秘的翅膀,悄悄地降临了。天空撒下灰网,浮满暮烟,修起一道道屏障,把远山笼罩得若隐若现;把河流覆盖得迷迷茫茫;把村庄描摹得神秘莫测。绿树红花,高楼人影,车水马龙,无不在它灰色的羽翼下变得扑簌迷离,变得朦朦胧胧起来,当万家灯火灿若星辰时,它已杳无声息地坠入了沉沉黑夜。
黄昏坠落了,而今日的黄昏已非昨日的黄昏。

人在孩提时代,有谁在乎黄昏呢?童年的快乐是不分黎明、正午还是黄昏的,他们的每分每秒都与快乐同行,与自由结伴,尽兴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的境地,他们像天空中的小鸟,无忧无虑;像池塘里的小鱼儿,无羁无绊,一双双清澈的童眸,无恶无邪,目光所及,一切美好。
然而,人终究是要长大的,眼里的世界越来越大,心里的事越装越多,学习,早出晚归,工作,早出晚归,唯有灵魂不能早出晚归,所以,哪还有时间顾及黄昏长什么样子呢?青春年少时,黄昏无非就是太阳西下,黄河落日圆。
每天有人在东方现出鱼肚白时醒来;有人在朝霞喷薄而出时醒来;有人在阴霾密布下醒来,不管在什么样的气象中苏醒,都意味着新的一天从这里开始了,时间就在人们的穿衣吃饭、刷牙洗脸中悄悄地溜走,人们为生活彼于奔命,生命被生活一点一滴蚕食,黄昏成了卸下盔甲歇脚的客栈。

人们踩在时间的指针上走出家门,时间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幻而变幻,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厚此薄彼,不会因为喜怒哀乐而止步不前,每个人踩出的每个脚印,都不想辜负于生命,都想奔赴一个既定目标和踏出它拥有的实际意义。于是,大地不知叠加了多少匆匆的脚印。人们捧着朝阳出门,乐此不彼地从早上走到中午,从中午走到下午,直至走到“鸟归林,凤还巢”,走到圆圆的红日挂在西边的树梢、坐落在屋顶、驮在疲惫的背上,然后,就走进了杜甫心心相念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家,来不及回味一天的浅见寡闻,便匆忙弹起锅碗瓢盆交响曲,倏忽间,弹走了夕阳,弹走了黄昏。
黄昏是什么时候走入我的视线呢?大概十三岁,也许十四岁,不管后面的黄昏有多么神秘,发生过多少故事,只有那个黄昏像一叶扁舟,一直在我的记忆长河里流浪。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下午,我没去上学,确切地说,没去劳动,因为那个年代经常停课,帮助贫下中农夏拔草,秋收割。每有这种劳动,十有八九我是不去的,所以小学毕业时,我是被拉大网入的红小兵。这次的劳动和以往一样,我没去,一个人静悄悄地待在家里,享受一份自己所愿的孤独。
我坐在炕上,身子靠着被摞,手里捧着课外书,一字不落地翻看。没有表,没有时间概念,只是时间跟着一页一页的故事情节跑。
室内光线已没有了先前的明亮,窗户缝钻进来的风让我阵阵发冷。我的视线离开书本,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猛然间,我被天边的奇幻景色惊呆了,我猝不及防它的耀眼,它的光芒,那是我从没看到过的,也许是看到了被我一掠而过疏忽了。
我来不及多想,迅速起身爬到窗台前,坐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西边的天际。

天边,漂浮着橘红色的云絮,好像我的纱巾被撕扯成一块块被大风吹到了天上。云霞波谲云诡,任性地变幻着;一会儿像少女粉嫩的脸颊晕染灰蓝的天空;一会儿像铁水奔腾一泻千里;一会儿又散开,形成丝丝缕缕的彩带想栓住夕阳。
此时的夕阳显得羞羞答答,欲弹琵琶半遮面。
那夕阳是执意要走的,它脱离了所有的的牵绊,慢慢地躲到了房屋的后面,躲到了山的那边。
这变换多端的天象压迫我的灵魂出窍,扯出思绪飞上彩云之巅,我想窥看晚霞的背后有没有七仙女,看看夕阳坠落的地方有没有神仙,看看黄昏……

时间在递进,所有的绚丽都昙花一现,高光褪去,斑斓消失,厚厚的云层挤走了所有的色彩,只留下烟灰色给苍茫的傍晚。
四周静悄悄空荡荡的,秋风习习,树梢摇曳着暮色。
这是一个少年第一次对充满变数的自然界产生了不靠谱的遐想。
灰蒙蒙的黄昏渗透我的周身,搅动我的心底烟波浩渺。我突然产生一阵恐惧,莫名的惶惑,我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在自然界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奈,如此的脆弱。当生命之光与大自然的神奇力量碰撞交融的一刻,对于一个少年,除了震惊,不知所措,剩下来的只有对自己发出幼稚的灵魂拷问。我追问自己:早晨那个赖床的我呢?背起书包上学去的我呢?为逃避劳动撒谎请假的那个我呢?此时此刻被黄昏笼罩的我一会儿又去哪儿了呢?

又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从心底抽出一口寒气。原来时间是挖掘坟墓的工具,是扼杀生命的刽子手,上一秒和之前的那个我已经被统统地埋葬了,连同这个黄昏一起被带走了。
这个惊艳了我的黄昏,激活了我潜意识中对生命的初步认识,开启了我对未来的遐想之门,也仅此而已,因为我还不具备深邃哲思之智慧。
后来的许多年,每每看到夕阳,看到黄昏,都会令我产生惆怅之情,都会让我患得患失。
黄昏遵循它的节奏,不紧不慢,四季往复,依然翻山越岭,爬坡漫堤;依然穿越寒冬,温柔春夏,抚慰着秋天。

当经年后,黄昏里的背影已不再挺拔,我把白发染成青丝,沐浴在霞光下,脸上镀满夕阳,站在黄昏的渡口,再度想起那个令我惊艳、惊恐的黄昏时,心底已是波澜不惊,淡泊宁静,脸上多了份温馨,眼眸少了份世俗。蓦然回首已逝的悠悠岁月,沧海桑田,其实许多人活的都一样,一辈子在坦途与曲折中交错;在快乐与忧愁中纠结;在爱恨情仇得意失意中遗落一路的铅华;在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中时而麻木地活,时而理智地活,时而洒脱地活。人生没有一碗水看到底的命运,只有一碗水看到底的生死。再想想那些被老天爷收回去的日子,虽然所有的付出有些事觉得值,有些事觉得痛,有些事不疼不痒,但终归在黄昏里留下一道道剪影,让你有所回味,有所咀嚼;让你学会释怀,学会豁达,学会且行且珍惜。

黄昏的帷幕渐渐地拉开又渐渐地落下,在静谧中,耳畔仿佛总能听到来自远古的吟诵:“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李商隐无奈而伤感的赞美,他以妙笔神功,为世人描绘了一幅唯美的画卷,也是一幅凄美的画卷。
【作者简介】韩丽萍,女,59,籍贯:黑龙江省甘南县,现居西安。有作品散发于报刊杂志及多家网络平台,《陕西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
【老丫文苑 :创始人】
陈艳丽,女,汉族,吉林松原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华夏诗词文学社:社长主编》江南诗词协会会员。作品有诗词、散文、小说《老丫》。经常发布在《江南诗絮》《都市头条》《北方都市文化》《松原日报》《松花江》《温馨微语》《艺苑百花》《大江诗社》《巴马文化社》《中国爱情诗刊》《花花上酸菜》等报刊与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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