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题外话

(续 篇)
电影《刘三姐》的成功,还缘于当时那个特定的年代的那种不可复制的条件,那个年代特定的审美观。
《刘三姐》问世的时候,国内还绝大多数是黑白电影,彩色影片还是凤毛麟角。人们观看着青山绿水的桂林山水,如同色彩单一的世界里突然展开了一幅五彩的画卷,怎不叫人赏心悦目和刻骨铭心。
剧中角色的美。传奇的歌仙刘三姐,她的清纯美丽、勤劳善良,能唱会说,敢爱敢恨。
哥哥刘二的忠厚老实,他胆小怕事,具有中国农民忍气吞声的典型性格。还有渔翁李老汉侠义正直,敢作敢当;阿牛哥的憨厚老实和勤劳勇敢。等等等等。
这种美感无论是山水的美,故事的美,人物的美,歌声的美,还有善良的美。
不仅是正面人物,就是“官家见他让三分,阎王见他要下拜”的莫老爷莫怀仁,老爷的官家,那三个呆萌的秀才,虽然坏,但都不是坏得那么可怕。他们陷害刘三姐的情节和经过看上去还是带着美感的。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美学法则。

试想一下,如果莫老爷青面獠牙,如果家丁用刀砍了三姐,影片中出现了血淋淋的画面,观众心目中还能维持那种一以贯之的美感吗?
被压迫劳动人民的智慧美。在斗歌一场中,景色如画的漓江山水,华丽气派的官船,观歌如织的游人。当三个秀才唱出“赤膊鸡仔你莫狂,你歌那有我歌多。不信你往船上看啰,船头船尾都是歌。”
三姐忍笑唱出“不会唱歌你莫来耶,看你也是一蠢材。山歌都是心中出,那有船装水载来。”
幽默犀利的歌声引得满山的百姓哈哈大笑,气得莫老爷落入水中。这是智慧的美。

当三个酸秀才应答不上,手忙脚乱地翻看歌书,莫老爷气不过劈手夺过将歌书扔到江中。在一片欢乐的笑声中,极为动听的男女混声和声伴随着三姐的歌声起:“这里是条清水河耶,你的歌书臭气多。莫把歌书丢下去,免得弄脏这条河。”抒情的歌声配上明媚的漓江山水,那场景给心灵带来的震撼是难以言表的。这是歌声的美。
除此之外,还有情感的美。除了世间最崇尚的真善美,还有青年男女之间的淳朴真挚的爱情。

阿牛哥和三姐互相倾心相爱却又含蓄文静,他们之间的爱情通过歌声唱出来是委婉动人:“花针引线线穿针,男儿不知女儿心。鸟儿倒知鱼在水,鱼儿不知鸟在林。”
这样的爱情歌曲在那个年代是让青年男女听了怦然心动的。于是,三姐与阿牛哥定情的大榕树也成了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去桂林阳朔旅游必去的打卡圣地。

还有语言的美,环境的美等等。如莫老爷对陶秀才说的“她不是路边闲花草,她是高山红辣椒!”就算是三姐摔了他视为心肝的古董,他也就是气得结结巴巴:“你、你!好啊,你给我等着!”这就是语言的斯文和高雅。
还有古香古色的绣楼,曲径通幽的豪宅,气派华丽的官船等等,莫不给观众一种美感。
各种美的元素的叠加让观众对这部影片的喜爱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种程度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个难以达到的天花板高度。
笔者一共见过黄婉秋姐姐两次,一次是在影片公映后不久,她来到了与桂林只有一山(崀山)之隔的邵阳。笔者那时虽小却还记得那人山人海欢呼雀跃争看刘三姐的热闹场面。
第二次见到三姐是笔者在湖南省军区文艺宣传队当兵去广州军区汇演的时候。那一次的广州军区汇演是在桂林,在各演出队官兵的一致要求下,大会安排并请“刘三姐”与大家见了个面。
由于人太多,笔者也就是远远看了俊俏的三姐一眼。照没照相笔者不记得了,反正也没有见过照片。那个时候要照个相麻烦大了去了,不像现在,谁都可以掏出手机就拍照。
接踵而来的文革也让黄婉秋受到了一些冲击,不过还好,造反派也没有太为难她。不像黄梅戏大家严凤英,因为饰演了七仙女而被扣上了封资修的帽子,最后竟惨遭厄运被迫害致死。
黄婉秋应该是托了美好传说中正直善良的刘三姐的福。
多年以来,那种深藏在心灵记忆深处的美笔者一直小心地呵护着,不愿让她受到玷污和破坏,某种程度上说,她如同信仰一样珍贵。

三姐去了之后,突然觉得神话终归是神话,一切都变成了现实。再打开《刘三姐》悠扬的山歌,美美的感觉变淡了,带上了丝丝的苦涩。“无可奈何花落去”了,唉。
一部电影成就了黄婉秋,从此黄婉秋也就成了刘三姐,从1961年她在17岁的花季踏进《刘三姐》剧组,演了刘三姐,她就成了刘三姐,再也没有走出来。就像陈晓旭自从演了林黛玉就真的变成了林黛玉。也有了一个像林黛玉一样的悲剧人生。
就像三姐在给朋友们最后的微信中说的“我要去天外传歌去了。亲爱的朋友们,永别了。”读来令人泪目。黄婉秋是以神仙姐姐刘三姐的身份走的。
刘三姐黄婉秋也创造了一个奇迹,凭着一部电影一个角色整整火了62年,这也是今人难以企及的一个高度。

现在资讯发达,凭着互联网可以一夜成名,家喻户晓。
有人说起某某网红的时候,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也许过几天你再去问他这个网红的时候,他会翻着白眼问你,某某是谁啊?
所以说,真正“红”的明星那是要被人民认可的,是要真正走进人民心里的。那些凭着流量红起来的“明星”只不过是天边的流星,转瞬即逝而已。
能够“火”在人民之中的明星,除了她与人民群众的缘分,还有她个人的魅力,人品和对待名利的态度。
“名”这个事物固然好,但还需要正确对待,既不要“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不能自律而辜负了头上的光环。也不能为名所累,把自己活成一个失去了思想和灵魂的机器人。
应该理性地认识到,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其实都是过眼云烟,终究会离你而去,到头来你还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像电影《甲方乙方》里的女明星一样沉溺在始终良好虚幻的自我感觉里不可自拔,那迟早是要悲剧的。
反观身边的反面例子也比比皆是。如某曾红得发紫的女明星,一旦发迹竟然公开在社交场合身穿印有日本军旗图案的时装,一下就把自己摆到了民族败类的位置。是可忍孰不可忍,让人怒其不争。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纵观中国数千年文明,文人的身后总是寂寥的,能在中华文明的青史留名的毕竟是寥若晨星。即使是李白杜甫那样的诗仙诗圣,也有人认为他们并非不可超越,毕竟时代是前进的,历史是发展的。
清人赵翼就说“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样的争论唐代就有,有唱衰的自然就有捍卫的。韩愈就说“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如此名人尚有争议,平凡的草民百姓早就湮没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了。一切的是是非非,还是留给历史去评说吧。

浪漫主义诗人雪莱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人们都喜爱春天是有道理的,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春风为东风,东方主生。
人们登泰山一定会去膜拜泰山老奶奶,因为她老人家主生,没有孩子的,希望子嗣兴旺的,都会去给她进香叩头。泰山老奶奶是人们的俗称,她的法号是碧霞元君,是上古社会母氏社会女性的图腾。
人们对东、对春、对生的喜爱和向往体现了对生命的热爱和对幸福的追求。
但是天有四时,春夏秋冬是自然现象,春去秋来、寒暑更替是自然规律,没有办法取代更不应该厚此薄彼。
春天有生机盎然万紫千红,冬天也有晶莹剔透冰雪乐趣,夏天则是潇洒热烈,秋天更有丰收浪漫。
这就如同人老了,却也有了许多洒脱,物资的东西看淡了,精神的东西却丰满了。“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刘三姐黄婉秋姐姐的追思会笔者想去可没去成。据说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三姐的影迷和崇拜者。会上没有哀乐,只有三姐那迷人甜美的山歌在飘逸。人们不会让这种美离开。
感谢刘三姐带来的伴随了笔者大半辈子的心中对大美的憧憬。笔者下乡时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城步县,因为它是少数民族自治县,而刘三姐也是少数民族。

在贫困艰难的岁月里,也是三姐的歌声给了笔者心灵的慰藉。在生产队一天的劳作之后,面对冷火冷灶;在三线冰天雪地的筑路工地,找一个背风的土堆小憩,再苦再累,只要闭上眼回顾一下那些温馨的画面,哼几句片中那熟悉的曲调,便顿觉心中轻松了不少。
雪莱在他30岁时不幸死于海难,在他墓碑上刻着一段墓志铭。这是莎士比亚在《暴风雨》中的一段诗句:“他并没有失去什么,不过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他成了富丽珍奇的瑰宝。”
三姐的墓碑上不知道有没有墓志铭,至少在笔者的心中是有的。那就是:“她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姐姐,她美妙动人的歌声融化了亿万颗爱美的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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