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芙蓉
柯尊解
(注明:本文已经在《今古传奇》2023年3月号上发表过。)
8、
玉芙蓉却没有料到,就在这个热闹的晚上,她会遇到一件让她一辈子想起来都会心惊肉跳的大事。
《虹霓关》首演大获成功,赵铜说要请她宵夜,她本来是想把彭青莲、宝三爷、邓含璞,还有鼓佬和琴师叫到一起的。彭青莲却悄悄跟她说,赵铜带了一大帮部下和眷属,人太多了,戏班子的人跟这些人不合群,去了反而大家不自在。她想想,也是,就只好一个人跟着赵铜赵秀芳走了。
玉芙蓉重返舞台,赵铜本来就一直想为她热热闹闹庆祝一下的,但玉芙蓉却是另外一副心肠。她现在离开绿珠楼了,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好好唱戏,她不愿意世人总是把她与赵铜扯在一起,虽然在她的心里,赵铜并不是个坏人,她甚至觉得赵铜是个很可爱的人,可当年救赵铜的那件事,却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初救人心切,来不及多考虑,才用了那么个不光彩的手段,现在却成了世人的笑柄话把,她不愿让人没完没了地添油加醋演绎传说这件事。所以,她重新下海以来,宁愿抱着小面子走,也不肯叫赵铜为她摆排场。
她住在赵家,心里也一直在后悔。当初她仓促离开绿珠楼,实在无处可以安身,她也想过去找耿之光。但那时候她到底还不是特别了解赵铜的性情,她怕得罪了赵铜,会给耿之光招来杀身之祸,毕竟赵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现在又是警备师长,有兵有枪,他一翻脸,那可是真要人头落地的。况且绿珠楼赎身的钱,一大半是赵铜出的,赵秀芳又特别热情地邀她住到赵家去,她想有赵秀芳在前面挡着,她又与赵铜有过不嫁给他的约定,这才匆忙住进了赵家。但住了一些日子,她就有些后悔了,关门关窗你关不住人的嘴,住进了赵家,就难免别人有猜测,难免流言蜚语,她正准备自己租个房子,找个机会从赵家搬出去。
这一次只是想要捧邓含璞,她才把《虹霓关》首演的排场闹得那么大。
她觉得她有一些对不住邓含璞。从绿珠楼认识,到春熙班共事,她就一直在排斥邓含璞。刚进春熙班的时候,她甚至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故意要抢邓含璞的戏,实说吧,她那时候就是想把邓含璞挤出春熙班。可是,林文霞想考同文学校,正是求告无门的时候,邓含璞却主动出来帮忙。人家本可以不帮你,如果邓含璞不说,她也不知道同文学校的校长梁啸是邓含璞的三岳父,更何况,因为世事风云,家庭变故,邓含璞自己是不愿意去见这位三岳父的,现在只是为了林文霞,他却主动搬出这层关系。这是多大的人情,多大的恩典啊!
这件事,让玉芙蓉完全改变了态度,人心换人心,她得还邓含璞这个人情。
其实,进了春熙班,她也看到邓含璞实在也有唱戏的本钱。他因为是玩票下海的,所以武功基本没有。但他的嗓音扮相却极好,身段优美,尤其可贵的是,他会做戏,特别会使眼神,一颦一笑,真的是柔情似水,在舞台上对身段唱腔的尺寸拿捏,也常常有超凡脱俗的地方。玉芙蓉心里就暗想,这个人弄好了,真的能成角。所以,她就想借《虹霓关》这出戏,好好捧一下邓含璞。这出戏因为一本东方氏戏份重,二本却是丫环的戏份重,照老规矩,头牌演员在一本扮东方氏,到二本就扮丫环。傍角的二路演员,头本扮丫环,到二本改扮东方氏。玉芙蓉却与彭青莲商量,这次改一下这个规矩。一本二本的东方氏,都由玉芙蓉一个人扮演,丫环都由邓含璞一个人扮演。在宣传招贴上和戏单上,也明写着“玉芙蓉扮东方氏”“邓含璞扮丫环”,两个名字都用一样大的字,不分头牌二牌。
玉芙蓉重返舞台以来,为了号召观众,也曾在招贴上宣传过“一盏灯嫡传弟子”,“踩跷绝活”,等等,但她从来也没有搞过“首演”,更是一直坚持不要赵铜来捧场。她只想凭舞台上的表现征服观众,不愿太招摇。但这一次她却与彭青莲商量,要为《虹霓关》办一场首演,还特别邀请赵铜来捧场。
赵铜果然弄了个大排场,他在鸿宾楼早就订好了十桌酒席,包下了楼上的大厅,只等戏散场,就把他请来看戏的那伙官佐和眷属上百号人,全都请到鸿宾楼,众人开怀畅饮,喝到兴头上了,赵铜居然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长叹一声说:“玉老板,借着酒兴,我赵铜想傍你唱一段,你能赏脸吗?”
玉芙蓉却没有想到赵铜会有这样的要求。她知道赵铜平时是不喜欢看戏的,他尤其厌恶男旦,他骂男旦是“男女人”,他不识字,不读书,当土匪的时候忙着打家劫舍,当官兵了,又忙着带兵打打仗,对舞台上演绎的那些故事,多半一窍不通,他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如果不是玉芙蓉,他才懒得进剧场看戏哩!
现在,他却说他要傍玉芙蓉唱一出,这是从何说起啊!
就在玉芙蓉犹豫狐疑的时候,赵铜纵身跳到了一张酒桌上,竟然有模有样地做了一段起霸的身段,然后怪叫了一声,就唱起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赵铜一开口,他的那帮手下立即狂呼乱叫起来,跺脚的跺脚,鼓掌的鼓掌,许多人也学着赵铜的样儿,叫喊着跳到了凳子上,桌子上。鸿宾楼二楼大厅一时闹翻了天,赵秀芳也来凑热闹,她撺掇了几位家眷围上来,竟把玉芙蓉也硬是扶到了赵铜的那张桌子上。
玉芙蓉没想到,赵铜的嗓音还真的雄浑高亢,很有些铜锤花脸的味道,甚至还有一点炸音,他又唱得特别卖力气,真的唱出了几分霸气。这场景猛一下子就把玉芙蓉感动了,她知道赵铜是从来也不唱戏的,他为学会唱这四句,背后该要下多大的功夫啊,他这么做,明显就是为了能与她玉芙蓉合唱一出。玉芙蓉心里一阵喜悦,心里话,这个槽头货,竟会有这样的心机,真是难为他了。等到赵铜把那四句唱完,她也早已经入戏,趋步上前道:“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与大王解忧,如何——
赵铜竟也会这段戏词,他拿腔拿调地答道:“咳,如此,有劳妃子了——”
玉芙蓉立即拔了一个悲腔:“如此,妾妃出丑了——”然后,就在那张五尺见方的酒桌上歌舞起来: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来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玉芙蓉歌声一起,四座皆惊,那些狂呼乱叫的人,骤然间竟一齐安静下来,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屏声静气地围着那张桌子,观赏玉芙蓉在上面纵情歌唱,翩翩起舞。待到玉芙蓉唱完“解君忧来舞婆娑”,做完这个身段,人群中才有人高叫一声“好啊——”所有人便也猛醒了似的一齐欢呼起来。
一曲歌罢,玉芙蓉真的感到乏了,加上喝了两盅酒,便有些支撑不住了。赵秀芳看得真切,便阻止要接着往下闹的赵铜说:“没看到玉妹妹累了吗?”
赵铜这才发话,叫大家散了。
回到草桥巷,玉芙蓉跟赵秀芳打个招呼,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稍事洗漱,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赵铜在后院狮子似的吼叫:“魏骡子死到哪里去啦——”
玉芙蓉心头一惊,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赵铜平时也喜欢吼叫,但那听得出来就是咋咋呼呼,可今夜的吼声里,却分明透着一股叫人害怕的杀气。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大的事情,刚刚高高兴兴从鸿宾楼回来,赵铜决不会这么怒吼。
前院的人都被赵铜的吼叫惊醒了,赵秀芳头一个跑出来,站在台阶上大声问:“半夜三更的,怎么拉?”
玉芙蓉连忙开门出来,跑到赵秀芳身边,不安说:“不会是姜氏流产了吧?”
赵秀芳却忧心忡忡说:“只怕不是哟,听那槽头货的吼叫,是真急了,像是要杀人哩!”
玉芙蓉吓得腿发软,急忙说:“大姐,我们快去后院看看呀。”
赵秀芳拉着玉芙蓉赶到后院,才知道后院空了,魏骡子、姜氏和孙婆子,全都不见了。这一天,前院的所有人都忙着去新舞台看戏,没有人注意到后院,但有人说,好像吃午饭的时候,后院的人是还在的。
赵秀芳想了想,却说:“不对,他们没有在家吃午饭,一定是早饭后就走了的,今天初七哩!”
姜氏是个侍妾,平时住在后院,是没有机会自由单独出门的。当年第一次怀孕,赵秀芳就带她到莲花庵许了愿,菩萨若能保住腹中胎儿平安,每月逢七必到庵里烧香还愿,且午饭要在庵里吃一顿斋饭。头两年,都是赵秀芳陪着,后来两胎都没有保住,赵秀芳也懈怠了,就由孙婆子和魏骡子陪着。
这一次,他们也必是借着烧香的机会逃走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姜氏与魏骡子这两个人的奸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铜像头被激怒的公牛,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站在后院的杏子树下,对几个当兵的吼着:“派一个连出去,一定给我抓回来,我要剥了他们的皮!”
士兵很快就派出去了,都骑着马。赵铜也带着另外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走了,前后两进的院子,立即空虚得让人心里发怵。玉芙蓉陪着赵秀芳,惶恐不安地守在前院,守了大约还不到三个小时,一群士兵叫嚷着回来了,他们果然就抓到了魏骡子、姜氏和那个孙婆子。
原来这三个人并没有逃远。他们仓惶而逃,不敢走官道,所以也没有雇马车。姜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挺着个大肚子,在那样的崎岖山路上哪里走得动?走了不到十里,她又感觉到肚子有些疼痛。孙婆子很担心,就说:“这要是动了胎气,真在半路上流产了,真会死人的!”魏骡子和姜氏就更害怕了,三个人商量,跑到一条偏僻的山沟里,找了户单门独户的人家,先躲起来。
他们到底没有躲过赵铜的追兵。十几个士兵把孙婆子、姜氏和魏骡子押进后院的时候,赵铜还没有回来,他往另一条路上追出去了。趁着士兵去给赵铜送信的时候,赵秀芳让人把孙婆子押进了她的房间。
孙婆子已经吓得站不住了,进门就趴在地上磕头,哀告说:“太太救救我,玉老板救救我!”
这个孙婆子,其实是赵秀芳从大街上招回来的,所以,赵秀芳想救她。
那一年,姜氏怀了头胎,赵秀芳带着姜氏去莲花庵许愿,回家的路上,一个老妇就拦在莲花庵门前向赵秀芳乞讨。赵秀芳见那人虽是个讨饭婆,身上却不肮脏。那时候,赵秀芳正想找个婆子贴身伺候姜氏,细看讨饭婆的眉眼手脚,赵秀芳都很满意,就问她姓什么,愿不愿意去赵府伺候姜氏。
讨饭婆说她娘家姓孙,婆家姓吕,是九江人。丈夫过世早,本来有一儿一女,遭遇瘟疫,儿女都死了,族中人欺她孤寡一身,便要逼她嫁给本村的一个恶霸,她不愿意,就逃了出来。这一番说词,就把赵秀芳的眼泪都说出来了,孙婆子从此就住进了后院,天天陪伴着姜氏。
赵秀芳没有想到,孙婆子会背叛她,竟跟魏骡子和姜氏一个鼻孔出气,跟着奸夫淫妇一起出逃。她要问个究竟,却叫孙婆子坐下来,先喝口水。
孙婆子哪里敢坐到凳子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也接了那盅茶水。
赵秀芳走过去,把孙婆子扶起来,说:“你是我招进府来的,只要你把事情和盘托出,我一定放你一条生路。”
孙婆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痛哭起来。原来这里头有一个大骗局,骗了赵秀芳赵铜许多年!孙婆子的确是九江人,也的确是孤身一人,但她不是个讨饭婆,她是魏骡子嫡亲的舅妈。她说,魏骡子跟姜氏,早就好上了。
赵铜对姜氏,其实并不坏,都是木鱼镇上的人,他是看着姜氏长大的,长成大姑娘了,也还清秀。只是姜氏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赵铜就害怕,到了床上,她总是吓得缩成一团,每一次都像强奸似的,弄得赵铜十分败兴。赵铜又是个天生的土匪脾气,床上让他不痛快,脾气就更暴躁,常常无缘无故大巴掌搧姜氏的耳光。姜氏挨了打,还不敢哭,也就更害怕赵铜了。偏偏赵铜是属狗的,脾气来了暴跳如雷,脾气过去了,有时甚至很细腻。无缘无故打了姜氏,看到姜氏吓得可怜巴巴的像只刺猬,他心里又有点怜悯。但他也不肯回头去哄姜氏,他自然更不能叫赵秀芳去安慰姜氏,后来,他就想到了魏骡子。他每次打了姜氏又生怜悯的时候,就叫魏骡子买些小巧的东西去劝哄抚慰。魏骡子办事很乖巧,每次都让赵铜非常满意,再到后来,赵铜干脆把后院的事情,全都交给魏骡子管理。这时候,赵铜对姜氏也渐渐失了兴趣,特别是进城以后,他心里总是想着玉芙蓉,对别的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来,后院就更去得少了。
姜氏毕竟是个年轻女子,她害怕赵铜,但她仍然需要爱抚,需要男人的爱抚。而且,越是在赵铜的压迫之下,她就越是强烈地渴望有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她原来也没有留意过魏骡子,后来挨了打,魏骡子总是来宽慰她,她就开始留意这个人了。魏骡子嘴巴甜,很会哄劝人,他到后院安慰姜氏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提起姜氏挨打的事,他进门就满面春风地给姜氏说一些外面有趣的事情。比如,哪儿的什么花开了,今年的花事特别繁荣;哪儿的石榴熟了,园子里出现了一个石榴王,大得像葫芦;什么人钓鱼却钓到了一只烂头乌龟,那乌龟甲上还刻着那个人老婆的名字……每次直到逗得姜氏转了笑脸,他才赶快弄来一盆热水,拧了个热毛巾,递给姜氏说:“敷敷吧。”渐渐地,魏骡子走进了姜氏的心里,她开始跟魏骡子诉说自己的幽怨,开始让魏骡子直接用热毛巾为她敷被打肿的脸。
魏骡子是跟了赵铜多年的心腹马弁。在赵铜眼里,魏骡子就是他豢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它永远也不会背叛它的主人。但魏骡子不是狗,是个壮实的小伙子。起初,他自然也不敢想跟师长的小老婆通奸,可赵铜把整个后院都交给他看管,有事无事都让他陪着姜氏,就等于是派只猫去看守菜碗橱里的一碗鱼,你说你信任那只猫,那只猫却抵挡不住鱼腥的诱惑。俗话说色胆包天,一个两十岁壮实小伙子的性冲动,可以让他不顾不切,包括杀身之祸。直到姜氏头次怀孕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一些恐慌,但后来看到赵秀芳赵铜对姜氏怀孕,都高兴得不得了,甚至对姜氏还更加爱惜照顾了,他们也就放宽心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魏骡子的舅妈遭族人逼迫,走投无路就来找魏骡子。她在魏骡子为她租的房子里住下不到半个月,就窥破了魏骡子与姜氏的奸情,她提醒魏骡子说:“姜氏肚子里的种,万万留不得,将来一旦生出来,孩子的长相要是随了父亲,你们两个人还能有活路吗?”
魏骡子这才吓慌了,忙问他舅妈怎么办。
孙婆子有办法打胎,但她得守在姜氏身边才方便行事,不然,万一出了一点纰漏,魏骡子一个大男人,恐怕无法应对,那就要闯大祸。
魏骡子知道赵秀芳正想找个婆子贴身伺候姜氏,但他不愿让赵秀芳知道他跟孙婆子的关系,他怕那样会引起怀疑。他也素知赵秀芳是个心善之人,平时极容易同情那些遭遇不幸的人,他就让他的舅妈假扮成讨饭婆,在莲花庵前拦住赵秀芳,果然就如愿进了赵家的后院。
赵秀芳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气得发抖,问孙婆子:“你们怎么知道姜氏怀的是魏骡子的种?”
孙婆子说:“他们自己做的事,能不知道吗?”
赵秀芳追问:“三次都是魏骡子的种吗?”
孙婆子惶恐地望着赵秀芳,说:“真的不是赵师长的种。”
赵秀芳暗抽了一口冷气,又问:“这一次怎么又不打胎了?”
孙婆子说,这一次他们在姜氏怀孕之初就想好要逃跑。魏骡子有个把兄弟,是南京杨大帅的卫士长,他告诉魏骡子,杨大帅要派兵攻打夏大帅,南京的兵,很快就会打到九江来。魏骡子在那时候就想好了,九江很近,逃过去很容易,他们商量着不再打胎,只等杨大帅占了九江,魏骡子就带姜氏去投奔他的把兄弟,到杨大帅那里去当兵吃粮。这时候赵师长又叫医生开了保胎药,魏骡子和姜氏想着马上就要逃走了,就放心大胆地吃药保胎。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等来等去,等了几个月,南京杨大帅的兵打到芜湖就停下来了。这时候姜氏怀孕半年多了,孙婆子也不敢打胎了,他们害怕事情败露,就只能死里逃生了。
赵秀芳听罢孙婆子一番话,恨恨地长叹一声,指着孙婆子骂道:“你造孽啊,你一个长辈,他们行那龌龊之事,你不拦着他们,反倒帮狗吃屎,你自己说你该死不该死啊!”
孙婆子趴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玉芙蓉心里不忍,便说:“姐姐,孙婆子也这把年纪了,放她一条生路吧。”
赵秀芳回头对玉芙蓉说:“我现在就是放了她,前院后院都是兵,她能跑得脱吗?不如趁那槽头货没回来,先把她藏到你房里,那槽头货就是发现少了孙婆子,也不会到你房间里去找,过几天找机会再放她走吧。”
赵铜匆匆赶回来,闯进后院,看到魏骡子和姜氏被绑在杏子树下,他竟扔了手里的盒子枪,夺过士兵身上挂着的一把刺刀,一句话不说就猛扑上去,往魏骡子的胸脯连捅十几刀,直到魏骡子一声不吭了,他才持刀扑向姜氏。
赵秀芳和玉芙蓉听到响动,急忙赶到了后院,看到赵铜要杀姜氏,两个人几乎同时拼命呼喊:“别杀她!”
赵铜愣了一下,赵秀芳赶上来,捉住了赵铜持刀的手,说:“她是个大肚子!”
玉芙蓉也赶上来了,央求说:“是啊,她是个孕妇,饶了她吧。”
赵铜疯了,赵秀芳哪里捉得住他?他大吼着:“她肚子里的杂种,更不能留!”他猛地推开赵秀芳,扬手一刀直扎进姜氏的肚子里。
姜氏一声惨叫。
赵铜怒气不息,又扎一刀,骂道:“臭婊子,老子叫你再偷人!”
姜氏几乎气绝了,却突然挣扎着声嘶力竭地说:“我不是婊子,那个人才是婊子,你能把一个婊子带回家,我怎么就不能偷汉子!?”
被激怒的赵铜扬起手中的杀人刀,更疯狂地往姜氏身上乱戳。
作者简介:

柯尊解,湖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