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芙蓉
柯尊解
(注明:本文已经在《今古传奇》2023年3月号上发表过。)
4、
那天,玉芙蓉说她看到绿珠楼里面有个人很像老鸨子,一点也没看错。那时候绿珠楼的厅堂里,的确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年龄和身材,还真的很有些像老鸨子。
这个女人是赵铜的大老婆赵秀芳。
赵秀芳的父亲是木鱼镇的一个铜匠。有一年盂兰会唱戏,小镇上人山人海,没留神间,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一只提篓丢在铜匠铺子里,提篓里面有个六七个月大的小男孩。赵铜匠就把这个孩子收养了,取名叫赵铜。
那一年,赵秀芳已经四岁多了,母亲却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就死了。赵秀芳长到十七岁那年,老铜匠身染沉疴,也死了。为给老铜匠治病,铜匠铺顶给了人家,家里一贫如洗,只剩半间木板土砖房子,赵秀芳赵铜姐弟俩搭了两张床一口灶,相依为命。这样又过了两三年,有一天半夜里,赵铜竟爬到了姐姐赵秀芳的床上。穷人过日子节衣缩食,睡觉都是赤身裸体的,赵秀芳开始也真真实实地挣扎过一阵子,可到底也没有推开赵铜,到后来她也就半推半就地让赵铜得逞了。
从那一夜以后,他们就成夫妻了。可在赵秀芳眼里,她不光是老婆,更是姐姐,大事小情,还得是她说了算,赵铜敢不听话,她打也打得,骂也骂得。赵铜从六七个月就是姐姐抱大的,也被姐姐打骂惯了,习以为常,打是疼,骂是爱,甚至三天不打不骂,他反而皮痒不自在。直到后来赵铜当了土匪,娶了小老婆又当了警备师长,赵秀芳人前背后提起赵铜,开口闭口还是“我们家那槽头货!”
赵铜进城之后,就在草桥巷置了一套两进的房子,安顿了赵秀芳和他的小老婆姜氏。那天赵秀芳在绿珠楼第一眼见到玉芙蓉,心里就喜欢上了,她把玉芙蓉接到家里,硬拉玉芙蓉并排坐在她的床沿上,拍着玉芙蓉的大腿,说:“我们家那槽头货,真是感念妹妹哩!他每次在我面前提到妹妹,那贼眼珠子就光闪闪的,我能看到他心里想的是啥,命都是你救下的,还有啥好说的啊!”
玉芙蓉便也笑笑,说:“大姐,那是赶巧哩。再说啦,当时那种危急情形,我也不敢说不救他啊。他突然闯进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屋里又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我还怕他宰了我哩。”
赵秀芳听了玉芙蓉的话,立即就巴掌拍得啪啪响,笑得前仰后合,说:“妹妹这话我信,我信!那槽头货,他没强奸你,就算是积德了!”
玉芙蓉也笑起来,说:“那倒不至于,我叫他脱光了上床,他还不敢哩!”
赵秀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那槽头货,他也有草鸡的时候?这事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说笑了一阵子,赵秀芳突然很正经地扳着玉芙蓉的肩头,说:“我说妹妹,你就别再回绿珠楼啦,不如就嫁给我们家那槽头货,我们做个姊妹不好吗?”
玉芙蓉笑笑,说:“他有了姐姐,又有一房小,还不满足啊?”
“那个槽头货,哪有个饱足?”赵秀芳哈哈笑着说:“这一房小也是我为他张罗的,是个安分过日子的。妹妹你放心,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救命大恩人,你来了,地位跟我一样,决不会让你排到第二第三!”
玉芙蓉便赶紧握住赵秀芳的手,一脸真诚说:“好大姐,我算是真的看出来你是个好人,赵铜有你帮衬着,是他的福气。”
赵秀芳说:“我这里在说着你哩,别扯开了!”
玉芙蓉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说:“谢谢你的好意,大姐。我是过惯了白天黑夜颠倒的日子了,老鼠皮享不起那样的福,我怕我一时收不住自己的心性,终要惹得大家生气。不如我们,你,我,赵铜,我们就如眼下这样,做个好朋友,做个好兄弟姐妹,不好吗?”
赵秀芳听了玉芙蓉这番话,竟感动得要流泪了,却仍然笑着说:“那槽头货,还真是个有福之人,结识了你这样的知己!”
玉芙蓉就又回到绿珠楼,重操旧业。
绿珠楼重新开业三个多月了,耿之光一次也没有来过。玉芙蓉记得清楚,自从那一次在绿珠楼内见到了赵铜,耿之光就再也没有在玉芙蓉面前露过面。玉芙蓉心里很不自在,她终于忍不住跑到洋行去找耿之光,劈面就说:“我本来是不想来打扰你的,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耿之光尴尬说:“你也别多心。绿珠楼重新开业,我本来是想来给你捧个场的,可真的是怕碰上赵师长,那样的场合,大家难堪。”
玉芙蓉很艰涩地笑了笑,说:“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我不会嫁给赵铜,这辈子就没想要嫁人!”
说到了伤心处,玉芙蓉也忍不住泪光闪闪。如果说她的心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耿之光,她是真的爱他。这种爱是一天天慢慢成长起来的,是两个人内心的相互接纳,相互愉悦,相互依赖,就像是两棵从小长在一起的树苗,日子长了,它们的根须相互纠缠在一起,它们的枝枝丫丫相互交织在一起,当它们长成了大树,就分不开理不清了,若要强行分开理清,肯定要伤害到它们!
但是,玉芙蓉知道自己不能嫁给耿之光。耿之光的母亲和那个眉清目秀的童养媳,就是挡在她与耿之光之间的一堵不可能逾越的高墙。毕竟自己出身青楼,做情人的时候,男人可以不计较你是妓女,也可以爱得死去活来,一旦做了夫妻,谁敢保得住男人永无一点后悔?这样的后悔只要有了一点点,一切都会发霉变味,就会迅速改变生活的情趣,一切恩爱甚至也会反目。当年在戏班子里学戏,师父就教过她老本子的《杜十娘》,那李公子当初未必不是真心爱着杜十娘,当初的山盟海誓,也未必不是真心实意,后来到底还是变心了,也未必就是因为孙富。与其那样,倒不如不做夫妻,就做个至死也很难忘掉的情人!
玉芙蓉不会嫁给自己心中的男人耿之光,自然更不会嫁给赵铜。
赵铜却是真心想要娶玉芙蓉,见了玉芙蓉心里就像猫抓一样。
赵铜睡过很多女人,那都是图一时的痛快,过去就过去了,唯有绿珠楼的那一次,让他念念不忘。这种想念,并不是对救命之恩的感激,而是一种真实的对一个女人的赤祼裸的欲望,但好像也不完全是为了那点肉欲,他觉得玉芙蓉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因为喜欢,赵铜就在心里把玉芙蓉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他无法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仍然在绿珠楼接客!但他又不好强迫玉芙蓉离开绿珠楼。他跟他的大老婆赵秀芳可以相互辱骂戏谑,他始终把她当成姐姐,他在赵秀芳面前可以耍一点小脾气,甚至耍一点小无赖。他对他的小老婆姜氏可以任意呵斥殴打,他根本没有把姜氏当回事,姜氏只是他的一个工具,至多也只是一个奴仆。可到了玉芙蓉面前,他就有些畏畏缩缩,有些胆怯,有些手足无措,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地选择字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生怕惹着玉芙蓉生气不高兴。玉芙蓉说要重回绿珠楼,他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不肯反驳,反而要给绿珠楼披红挂彩送花篮表示祝贺。
但妒火和醋意却让他倍受煎熬。若是一个别的妓女,他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嫖宿,甚至把她包下来,唯独遇到玉芙蓉,他不能这样,他甚至不敢走进绿珠楼,不敢向玉芙蓉提出嫖宿的要求。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就回家纠缠他的大老婆赵秀芳:“老乞婆,你就不能想个法子劝她嫁给我吗?”
赵秀芳回骂道:“你个槽头货,狗望芋头蒂,你自己的本事呢?”
赵铜说:“我看她跟你老乞婆还是蛮说得来的,你帮我劝劝她呀。你要是把她劝动了,我给你每个指头打个一两重的金箍子,脚指头也算!”
赵秀芳说:“唉,你哪里知道,玉芙蓉是个金山面前也不会眨眼睛的。我心里也是敬佩着她这点儿骨气哩。”
赵铜叹着气说:“即便不肯嫁给我,也别窝在绿珠楼那种地方啊。”
赵秀芳却冷笑说:“说你是个槽头货,你就是个槽头货,我看玉芙蓉妹妹是宁愿身在青楼,也不愿嫁给你这样的槽头货!”
这句话刺痛了赵铜,激起了这个男人内心的血性,他勃然作色,朝赵秀芳怒吼:“老乞婆,老子现在就去绿珠楼找她!”
赵铜带上马弁魏骡子,怒冲冲赶到了绿珠楼门前,一步跨进去,猛抬头看到正厅里悬挂着玉芙蓉的大幅画像,仿佛大热天走进了一片树荫里,心里的怒气竟就悄悄地消下去一大半,回头看到马弁魏骡子挎着盒子枪紧紧跟在他身后,可就找到出气筒了,他瞪圆了眼珠子骂魏骡子:“你跟着我干吗?还挎着个盒子炮!”
魏骡子被骂懵了,手捂着斜挎着的盒子枪,不知道自己为啥挨的骂,愣愣叫着:“师长,我是您的马弁,可不得跟着你吗?”
赵铜凑近魏骡子的耳朵,小声说:“笨蛋,我要上楼去找玉芙蓉,你也挎着个枪跟着我吗?”
魏骡子怯怯地问:“那我,到哪儿候着您?”
赵铜说:“今天不用你,回去告诉老乞婆,我要在玉芙蓉这里过夜!”
赶走了马弁,赵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匆匆地上了二楼,远远就听到洞箫伴着玉芙蓉的歌唱: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合着玉芙蓉的歌唱声,赵铜竟就自然地放轻了脚步,他生怕自己的脚步会踏碎了玉芙蓉婉转优美的歌声。他蹑手蹑脚,做贼似地接近玉芙蓉的香闺,隔帘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位是胸前飘着白胡子的老头,另外两位也该在五十开外。那白胡子老头掌着云板,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吹箫,一个吹笛子,玉芙蓉则怀抱着琵琶,轻弹浅唱。
赵铜在帘外看呆了。他其实听不懂昆曲,玉芙蓉唱些什么,他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但他还是被那曲调听醉了,像喝了烈酒那样醉醺醺软绵绵的,就觉得自己是在云里雾里,直到一曲终了,他还痴痴地站在门外。
玉芙蓉终于看到了赵铜,那三位客人似乎也已经尽兴,起身告辞。玉芙蓉把客人送到门口,挑帘便也迎着了赵铜,柔声问:“你来了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呀。”
赵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说:“我来请你去看戏哩。”
玉芙蓉竟喜形于色,说:“好啊,我也是刚听那三位老客说,新舞台的欧老板,从外码头勾来了一位踩跷的好角,正想去看看哩。”
赵铜并不知道新舞台来了会踩跷的好角,他说请玉芙蓉看戏,只是临时瞎编的一句谎话,没想到歪打正着,他也立即兴高采烈起来,眉飞色舞地对玉芙蓉说:“所以我来请你呀!”
玉芙蓉笑笑,说:“叫上大姐一起吧。”
赵铜带着玉芙蓉回到家里,小老婆姜氏正打摆子(虐疾),盖了四床棉被还冷得浑身乱颤,他就叫魏骡子留在家里照顾姜氏,自己带着赵秀芳和玉芙蓉一起去新舞台看戏。
新舞台的欧老板听说赵师长来看戏,可吓出了一身汗,连忙迎出来,却看见玉芙蓉跟赵铜在一起。他与玉芙蓉是老相识了,匆匆地朝玉芙蓉微笑了一下,就颤兢兢朝赵铜说:“不知道师长光临,您看是给您安排池座呢,还是包厢?”
欧老板这样问,原是知晓玉芙蓉是要选池座的,但赵师长就得安排贵宾包厢啊。他两边为难,不得不问清楚。
赵铜不常进剧场看戏的,却也知道富贵人家都是坐包厢的,就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包厢,最好的包厢!”
玉芙蓉却说:“池座吧,欧老板,池座还有好位置吗?”
靠近台口的池座,甚至可以看清楚台上演员的眉毛,身段看得更真切,玉芙蓉要看角儿的表演,自然就要选择池座了。欧老板却不敢回答,可怜巴巴地望着赵铜,赵铜却说:“望着我干嘛?问你话哩,有好池座吗!”
欧老板连忙说:“有,有!”
欧老板把三位客人安排落座,就捧着曲笺请赵铜点戏,赵铜接过曲笺正要往玉芙蓉这边推,玉芙蓉笑笑说:“欧老板,外码头来的角儿,都是好老,就照你们挂出来的戏码演吧。”
台上的戏果然非常好。玉芙蓉他们落座,台上正唱《三娘教子》。那扮老薛保的衰生行腔真是好,上场一段二黄原板“小东人下学来言必有错,如不然他母子争吵为何”,沉稳流畅,马派的韵味十足,后来与王春娥的对唱,盖口合得更是天衣无缝。只可惜那个扮王春娥的是个男旦,露出一又大脚板,实在有些难看。玉芙蓉想,那个男旦行腔和身段,都没得说的,要是会踩跷,那该有多好啊。
水牌上的戏码,排在《三娘教子》后面,是角儿贴演的《挂画》,还特别注明是踩跷的。玉芙蓉就盼着看这一出踩跷的《挂画》。赵秀芳也喜欢看戏,《三娘教子》《挂画》这些戏,她在家乡木鱼镇是都看过的,大概意思她也知道,听不懂台上唱些什么,却很是敬佩那个王春娥织布教儿子,儿子还不是她亲生的,真贤德。《挂画》她的印象也很深刻。具体的故事情节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个旦角踩在一把椅子上,做出各种各样往墙上挂画的动作,让人提心吊胆,满好玩,满热闹的。就她的个性,更喜欢《挂画》。人都说,看戏流眼泪,替古人分忧,她可不乐意替古人分忧,她看戏,就图个快乐,她就喜欢看像《挂画》这样逗人快活的戏。可是,《三娘教子》唱完,却没有接着演出《挂画》,台上冷了几分钟,好像出了什么乱子。过了一会儿,欧老板从后台走出来,站在台口,苦着脸朝台下深鞠一躬,向观众求告,说是角儿出了点什么事,《挂画》改为《二堂舍子》。
池座里的观众立即闹起来。原来外面的宣传招贴上说,贴演《挂画》的,是外埠来的好角。一些老观众,就是冲着外埠好角这一出踩跷《挂画》来的,现在却突然说好角这出踩跷的《挂画》改为《二堂舍子》了,那位踩跷的好角不唱了,大家非常失望,甚至有些愤怒,就闹着要退票。
池座里的赵铜也被惹火了,他其实不知道踩跷是怎么一回事,就在乱纷纷的喧哗中,玉芙蓉向赵秀芳作了些解说,他就坐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才懵懵懂懂知道了一星半点,他本来也不在乎踩不踩跷,但看到玉芙蓉和赵秀芳都是一副非常失望的神情,他就执意要欧老板演出踩跷的《挂画》了。
玉芙蓉见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就暗暗地问欧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老板正想求着玉芙蓉出个金面,帮他渡过这一关,就真诚相告。原来这一个月驻新舞台演出的,是从开封来的春熙班,唯独这个贴演《挂画》的角,因为会踩跷,是欧老板派人从常德勾来的。他是角,后台安排有单独的化妆间,今天开锣的时候,明明看到他带着一副跷,坐在他的化妆间里,可等到前台的《二娘教子》快要演完,去催他化妆的时候,才知道他嫌欧老板开的包银少了,又被安庆一个勾角的勾跑了,只把一双跷留在后台的化妆间里迷惑大家,人却在戏开锣不久就开溜了。
但观众没有人能够体察详情,都不肯原谅欧老板。
赵铜冲欧老板大吼大叫:“你干嘛就不肯给他多开点包银啊?老子今天不退票,就要看踩跷的《挂画》!”
玉芙蓉朝欧老板看看,就问:“春熙班也应该有会这出戏的啊。”
欧老板苦笑说:“会《挂画》的自然有,可都不会踩跷啊!”
剧场里人们乱纷纷地嚷着:“不唱踩跷的《挂画》,就砸了新舞台。”
赵秀芳看到欧老板早吓得浑身像筛糠似的乱颤,好像站都站不稳了,心里竟有些同情他,不过,眼前这事,可不光是赵铜一个人,看戏的好几百人都不依不饶,就算劝住赵铜,欧老板也难过这一关。她突然想起玉芙蓉曾经也是个唱戏的好角,就凑到玉芙蓉面前,笑着悄声说:“妹妹,你能唱踩跷的《挂画》么?”
玉芙蓉看到剧场内有人开始扔茶盅茶壶了,回头再看看欧老板满头大汗,一脸的惶恐无助,内心突然就涌起了当年师父常说的一句话“救场如救火”,便朝欧老板说:“我试试吧,你赶快去安排个垫场的戏,另外要选一个梅香。”
欧老板千恩万谢,来不及多说了,跑上台大声宣布:“踩跷的《挂画》照旧演出,贴演的角儿——保密!先送大家一出《拾黄金》!”
前台垫演《拾黄金》,玉芙蓉匆匆进了后台化妆间,看到那个被勾跑的角儿留下的跷,赶快带上站到椅子上试了试,心里有了数,就连忙去拜春熙班班主。这出戏一把椅子两个人,小姐叶含嫣,丫环梅香,她怕台上生疏,就想跟扮梅香的演员走走位置。班主说:“玉老板放心,就是我伺候您,我去梅香。”
玉芙蓉扮好戏,挑帘就是一个碰头彩!因为踩了跷,一步三摆,真是弱柳扶风,那扮相,那身段,猛一下子令观众眼前一亮,不由人不拍手叫好。待到开口唱那段四平调“自那日踏青回精神涣散,梦寐间犹自念那射雕少年”,剧场内简直就疯狂了。观众无论老少,都不知道这个角儿是哪里来的,但那天仙似的容貌,叫人心醉,更兼她美目溢彩,顾盼风流,甜蜜的歌喉,把一个思春少女那种渴望缠绵,演绎得活灵活现,激起喝彩声四起,就是一句念白,居然也有彩声。再等到站到椅子上去表演挂画,踩着跷,三寸金莲在椅子靠背上腾挪跳跃,分明是吓得要出一身冷汗的惊险动作,她做出来却又那样俏皮妩媚,令人赞叹。人们时而尖声惊叫,时而放声大笑,彩声就真的快要把剧场的屋顶掀翻了!
作者简介:

柯尊解,湖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