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题外话

冬去春来,又近清明。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光依旧,却是没有了儿时的那种乐趣。那个时候只顾在桃红柳绿间寻觅春光,想着“忙趁东风放纸鸢”,如何玩得开心。至于扫山祭祖,那是大人们的事情。
现在不幸做了大人,而且是大人的大人,却仍要张罗扫山祭祖的事情。至于下面的大人,仿佛还是“散学归来早”的儿童,不太去理会清明节的内涵。
什么样的年龄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感觉。真真实实的“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而今现在眼目下(戏套一句《抓壮丁》里王保长的口头禅),笔者完全没有了儿时那种放纸鸢的心情和乐趣,只剩下了陈子昂登古幽州台的那种“念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的感觉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儿童时代的幸福,青春时期的美好,除了他们没有成人的负担和各种烦恼,就是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憧憬和期待,虽然是未知的,但希望总能给人带来美好。这种憧憬和期待就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是遥远的,反差是巨大的。用一句时髦话来说就是“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
而今现在眼目下,笔者等一辈人已经到了家庭中年龄的“天花板”,已经没有了父母。正如现在某哲人所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没有了父母,人生只剩下归途。”如此这般,感觉如何好得起来?
加之前几天,笔者心目中的偶像(偶像并非现代年轻人的专利)电影《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的仙逝,也让笔者一度心情悲哀沉重,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和资讯,暗地里抹一把伤心的老泪。

笔者感叹,婉秋姐姐“去了天外传歌”(黄婉秋给世人最后微信中的话),从此人间再无刘三姐。
因为刘三姐就是黄婉秋,黄婉秋亦是刘三姐,她们已经不可分割了。而刘三姐就是笔者心中的美好,就是一息尚存就不能丢失和忘却的对美的憧憬和向往。

美究竟是什么?关于美学笔者真的是涉足不深,也不敢附庸风雅妄加评说。但笔者就是觉得,美,其实就是内心深处的一种幸福的感觉。是那种缥缈之间亦真亦幻,若即若离,可望而不可求的感觉,是一种对美的憧憬。
明明知道那不真实,可就是愿意让她留在心中。一旦所视所思,不经意之间她就会涌上心头的一种幸福的感觉。
理想也好,信仰也好,精神支柱也好,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管你信不信,人就是生活在一种感觉中的情感动物。现在有智者认为,现代社会,人的情商比智商更重要,笔者赞同这个观点。
特别是到了这个年龄,什么都成了现实,人生失去了悬念,希望和追求也没有了实际意义,就更感觉心中对美的憧憬的那种宝贵。
王国维是国学美学大家,他与梁启超、陈寅恪和赵元任合称清华国学四大导师。他的《人间词话》是朱光潜的启蒙课本。王国维有一句名言“万物皆着我之颜色”。即景色是客观存在,而心情是主观存在。有时候心情会影响对景色的判断。

他认为雨天人们的心情是郁闷的,而秋天人们的心情则是伤感的,可偏偏有人喜欢在霏霏细雨中撑一把折伞在雨中漫步的感觉。
马致远说,“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可刘禹锡偏偏说“自古逢秋悲寂寞,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在这里,因为不同的心情,同样的景色在人们的心里便产生了不同的感觉。这就是王老夫子那句“万物皆着我之颜色”的真谛。
可惜这位终身追寻浪漫崇尚精神世界著作等身的国学大师,却无法接受残酷真实的现实世界,在1927年他刚刚50岁那年,从一个同事那里借了5块银元跳上人力车匆匆跑到颐和园,毫无留恋地跳昆明湖自尽了。只给国人留下一片叹息。
刘三姐成名于《刘三姐》这部电影,这部出品于1961年的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戏曲艺术片一经问世就创下了许多至今无人可以超越的记录:中国电影发行的记录、中国(当年)票房的记录。

在香港澳门和东南亚华裔人口多的如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这部影片火爆的程度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在新加坡,《刘三姐》放映的档期达到了120天。一部电影,连续放映的时间达到4个月,这是现在的电影人和观众不敢想象的奇迹,也是电影自产生以来至今未能打破的世界纪录。
如在香港,连续放映的时间也达到了三个月。为了答谢热情的观众,刘三姐扮演者黄婉秋也三次去了香港与疯狂的影迷们见面互动。
其实内地的影迷们也疯狂,而且疯狂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国外的影迷。这部影片问世的第二个月,刘三姐和她唱的那些山歌就不胫而走,家喻户晓。街巷里的妇孺小孩都在传唱“哎——什么水面打跟头唻——”

记得这部电影第一次在邵阳地委放映的时候,笔者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看见电影放映员李志纯(大院里的孩子都跟大人一样直呼他“小李子”,没人叫他叔叔)在张贴电影海报,就说,一个姐姐的电影有什么好看。
一向与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小李子破天荒地正色对笔者说,好看得不得了,你懂个屁!
果然是好看得不得了,那天晚上电影也是破天荒地连放了两场,露天电影场内还是观众爆满。第二天《刘三姐》的电影插曲就在大院的孩子们中间唱开了。
香港电影曾是华人电影的天花板,香港电影界曾对国内的国产电影(截至上世纪90年代)有一个直率的评价:战争故事片至今未有超过《上甘岭》的;儿童故事片至今未有超过《小兵张嘎》的,而歌舞艺术片至今未有超过《刘三姐》的。
国内众多的导演们可能不服气,但事实就是如此。
《刘三姐》的成功,也缘于她的诸多元素如景色、故事、演员、编剧、导演、作曲和拍摄等天花板级的条件都汇集到了一起。
编剧乔羽刚刚拍摄完《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就拉着导演苏里来广西采风。也是机缘巧合,他们去看了一场舞台采茶剧《刘三姐》。不愧是大师级的电影人,两位大师一下子就来了灵感,觉得应该把《刘三姐》搬上银幕。

于是又叫上作曲家雷振邦,召集了梁音、张巨光、刘世龙(王成的扮演者)等当时的电影明星和著名演员,真个是群星荟萃,星光璀璨。
曾拍摄过《红孩子》、《平原游击队》等许多优秀影片的导演苏里到底是大艺术家,他从众多的刘三姐的候选人中一眼就看中了年轻美貌、气质清纯、敢爱敢恨的黄婉秋。
他的慧眼识珠也成就了这部电影,成就了红了60多年的黄婉秋。
后来《刘三姐》的大火也是出乎了这些艺术大师们的意料,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火得一塌糊涂”。
成功的因素有很多,但总有它的道理。
人都是爱美的,那么多美的元素叠加在一起,美得无以复加,美得无与伦比,美得一塌糊涂,怎不叫人爱不释手。
先说美的景色。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桂林山水,在那个旅游业并不发达的年代就是这样第一次被人所认识的。
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四时有她的美,晨昏有她的韵。清晨,薄雾点缀着峰峦,如洗碧水上荡来一片青藤,站着一位手拿竹篙的姑娘,在“山顶有花山脚香吔——”的山歌声中,划过秀峰、竹林和桥面走过牵牛牧童的石拱桥,这是清晨的美。
明媚的春光中,采茶姑娘们的忙碌、对歌的山歌回荡在田野茶林,飘逸在蓝天白云间,这是午间的美。
夕阳晚霞,一叶扁舟荡漾在秀丽的漓江上,影影绰绰,暖风徐徐,飘来三姐的歌声:“你走东来我走西哟,放出金鸡引狐狸。引得狐狸满山转唻,日头出东月落西——”这亦是一种美,一种傍晚的美。

再说演员的美。以现在人的审美观,饰演刘三姐的黄婉秋算不上有多美。就是说她并不符合某些审美家心中那些什么“妩媚”“妖娆”或“性感”的所谓美女标准。
但是,刘三姐就是刘三姐,她是劳动人民心目中最美的女神。她美丽贤惠聪明乖巧,又唱得好山歌,深得穷人喜爱。“多谢四方众乡邻,只有山歌敬亲人”。
面对地主老财,她又勇敢倔强,不屈不挠。“唱歌不怕头落地,阎王殿上唱三年。”
而在导演苏里挑选主角刘三姐的时候,黄婉秋的自然美、甜美的笑容、淳朴率真的个性和灵动的眼神以及略带野性的举止都让苏里觉得,刘三姐就是她了。
某种意义上说,一个角色成就一部作品,一部作品又捧红一个角色。这就是事物的偶然性和必然性,这就是辩证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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