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文:父亲的渔网

作者简介:孙文,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中共党员。长期从事公文写作、新闻写作、文学创作。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省诗词协会、黑龙江省楹联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地方文学研究会理事,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出版代表作《穿越心灵的步履》,曾任哈尔滨市解放70周年纪念文集《传承与传奇》副主编。曾任哈尔滨市委史志和齐齐哈尔市建党百年征稿评委。有诗作选入《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中华诗人年鉴》《当代中国诗人精品大观》《黑龙江当代诗词•男子百家》。作品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民兵》《中华诗词》《新时代党建》《诗词月刊》等,征文曾获得相关奖项,获“雅韵精华•诗会百家”诗词一等奖,《联斋》优秀诗联家等。

西江月·父亲的渔网
灯下飞梭结网,岸边茧手摘鱼。摸黑赶路竟疾趋。满篓辛劳笑语。
常有险情相伴,更尝日子艰劬。慈心为子爱一掬。感念惠风细雨。
说起父亲的渔网,谁也想不到他老人家究竟有几张渔网?
清冷的早春,那天下午,在清理父亲遗物时,从仓房的墙壁上、房梁上,取下父亲的渔网,一张、两张……数了数一共有七张,其中有一张渔网是崭新的、用丝袋子包裹着的,还有一张是织好了没有上网礁子的(网纲上的铅坠)。这些渔网是父亲的爱物,足见他老人家对打鱼是情有独钟的。
一条松花江的支流,就在入江口的那块冲积平原上,水草丰茂,稻谷飘香,鱼肥虾美,大自然赐福了故乡的人们。苍茫大地,物华天宝。家乡的特产很多,淡水鱼就是其一,“三花”“五罗”“十八子”誉享中外。“三花”有鳌花鱼、鳊花鱼、鲚花鱼;“五罗”有法罗鱼、哲罗鱼、油罗鱼、鸭罗鱼、铜罗鱼;“十八子”包括华子、鲢子、草根棒子、青根棒子、黑鱼棒子、泥肚子、麦穗子、红眼睁子、七粒浮子、江兔子、山鲤子、鲤拐子、嘎牙子、川钉子、泥鳅钩子、鲫瓜子、白瓢子、葫芦子、草菇子、花菇子、斑鳟子、米线子、岛子、柳根、江鲶鱼、山鲶鱼、怀头、黄尾巴、江鲈、牛尾巴、老头鱼等众多杂鱼。这几年我注意收集这小杂鱼究竟有多少种,到目前为止仅收集到以上这些。这些小杂鱼的名字,大多数是当地人们根据其体貌特征而形象的习惯叫法,至今不知其学名叫什么。
听父母亲讲,在那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住时,每年一到汛期少陵河水就出槽,两岸十里八村一片汪洋。有一年,父亲休假在家,正赶上汛期过后西大河撤水,一天下午他带着鱼罩,去西河套罩鱼。一个下午,父亲也没罩着几条鱼,见太阳快要落山了,便往家走。当走到二道沟子时,父亲见清清的水壕里有几条“小鱼”在夕阳余晖下缓缓游动,便索性轻轻地按下鱼罩,只听扑隆、扑隆,鱼蹦个不停。出大鱼了,那看似“小鱼”实际上是大鱼的鱼鳍。原来河水撤得急,鱼在沟里子没有来得及跟河水撤走。父亲赶紧用鱼罩和割来的蒿草将沟的下游堵上,然后跳到沟里去抓鱼。一连抓了17条大鲤子。这时,天色已晚,父亲又无法一下子拿回去这么多鱼,便捡来一堆干柴拢起了篝火。当地人们都有这样的习惯,到草甸子必带的有镰刀和火柴,父亲也不例外。在草甸子里守了一夜的父亲,与家人失去联系。爷爷、奶奶和母亲都很着急,茫茫草场,担心黑夜里遇到狼。第二天,天刚亮,爷爷等人找到了父亲,背回了大鱼,大的足有10多斤重,小的也有5斤多重。这是父亲捕鱼的一次辉煌战例。
我6岁那年夏季,父亲带我到屯西的“稻壕”里抓鱼。“稻壕”就是灌溉水稻的水渠,这是屯里人的习惯叫法。父亲挽着裤腿,在水里慢慢地向前不停地摸着,一会儿就抓住一条鲫鱼,一会儿又用脚踩住一条鲫鱼,扔到堤岸上我费很大劲才把活蹦乱跳的鲫鱼装进榆树条编的小筐里。

父亲还用回水网在西大河里回鱼。回鱼,顾名思义,是在水流的回水弯处捕鱼的一种方法。回水网,长长的木杆装上网、网底下有网兜,像一个小写的“f”字母,插在回水处回鱼。一次,父亲回了很多鱼,有鲇鱼、黑鱼、鲫鱼,还有一个鳖鱼,装在大泥盆里。二弟弟用蒿秆捅鳖鱼,鳖鱼狠狠地将蒿秆咬住,母亲喊着“快放下,别咬着手!”
自打搬进县城后,父亲主要用渔网、当地人叫旋网打鱼。用渔网打鱼,先得学会抡渔网。父亲借来朋友的渔网,下班后到学校的操场上练习抡渔网,我与弟弟跟在后面去看热闹。父亲开始抡渔网呈“马槽状”,朋友说这样不仅打不着鱼,反而把鱼吓跑了。经过多次练习,父亲逐渐掌握了要领,把渔网抡的呈“笸箩状”了。记得有一年深秋,父亲借来渔网去打鱼,渔网挂在了河底的树根子上,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渔网拽上来,结果网纲拽坏了,网礁子也丢了几个,回来后好久才修好。等逐渐手头宽裕了,父亲就买网线自己学着织渔网,把渔网织好后便到县土产公司找熟人买废铅,自己翻砂做网礁子。说织渔网,还是母亲手快,常常帮父亲的忙。父亲和母亲经常晚饭后,一边听着广播喇叭或唠着家常,一边熟练地行走线梭子织渔网。织渔网,开始用的是细白线绳,以后用尼龙绳。织好的渔网,要用桐油、清油浸泡后晾干,这样耐用。
父亲有几个非常要好的打鱼伙伴,每到星期六就串联星期天打鱼的事。有时,听说哪儿出鱼了,星期六下班后就贪黑去打鱼。一年汛期,松花江江水出槽,听说南江湾出鱼了,父亲就约好伙伴连夜去打鱼。父亲在月光下,沿着江水灌进的沟汊,不停地抡渔网。这一夜,父亲装鱼用的帆布口袋满了,虽然一夜没合眼,但父亲很欣慰。
父亲打鱼主要是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有时鱼打多了,就送给邻居、亲属们吃。在老宅子那个胡同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哪家都吃过父亲打的鱼。
父亲打鱼吃了很多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也遇到过一些险情。有一次,父亲去南江沿打鱼,去时一个上坡由于用力过猛,自行车的链条断了,推着自行车走到江沿。打了一天鱼的父亲早已筋疲力尽了,回来时没有办法又只好推着自行车走了30多里路,很晚才回到家里。父亲出去打鱼经常遇上大雨天,泥土路无法骑自行车,推着自行车走又粘车胎,没办法只好扛着自行车走,弄得满身泥水。有一次父亲求了个舢板船在江边打鱼,实在太累了,就躺在小船上歇了一会儿,没想到小船顺水漂动好远,父亲一看,赶紧将小船划到了岸边。不知什么时候,打鱼的人们用汽车内胎粘水衩,春秋水凉时穿水衩可站在水里打鱼。一次,父亲穿水衩打鱼,打到的一条大鱼从装鱼的帆布兜里窜了出来,父亲往前一抓,不慎脚下踩空,掉进一个坑里,身体一倾,水衩灌满了水,瞬间负重很多,动弹不得,父亲往后一点点挪动脚步,费了很大的劲才退到了安全地方,真是后怕呀!父亲冷得直打哆嗦,赶快上了岸,找来干柴拢火烤衣服。还有一次,父亲带二弟弟去打鱼,渔网被水里的条茬子挂住了,试探拽几次也无济于事,如用力拽网网不仅弄坏了,而且那十几斤重的网礁子没了可不好买,没有别的办法,二弟弟下到冰冷的河水里将渔网摘了下来。有时,赶在封冻前打鱼最遭罪,父亲的手冻得发红、发麻,衣服上挂满冰凌。但父亲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们,从不抱怨。
父亲打鱼的交通工具就是骑自行车。有时一天往返七八十里路,年轻人都骑不过他。那辆永久牌28自行车,没有瓦盖、没有车锁。你知道为啥没有瓦盖吗?万一遇到雨天,土路上的泥巴容易糊住自行车的瓦盖,没有瓦盖就好走一些。那辆自行车也不知换了多少副内胎、外胎,也不知换了多少副脚扎子(脚踏板),一直伴着父亲“南征北战”,去南江沿、西大河等地打鱼。
父亲70岁以后,直到病故的上一年仍然骑自行车出去打鱼,主要是锻炼身体。
父亲的渔网,是他老人家为了儿女们无私奉献的一个缩影。

巴彦诗词楹联协会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