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整理书房旧书,忽然看到早年《中国道教》刊物中,夹着一本很旧“画册”。既惊又喜,既亲又陌!此本乃十几岁初上中学,即“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时节,少女信笔涂鸦所画的一些铅笔画。当时生长在乡村,生活及读书艰苦,笔墨书本有限,课外读物更是稀缺,早已磨成毛边的画本,是自己用大白纸裁成十六开大小,再以白线装订而成。白纸翠薄,容易坏损,画画及翻阅时都需小心翼翼。
那时没有任何二课,课业也较现在少很多,放学完成作业后,尚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画画是那段时间嗜好之一。更爱读书,然除小人书和几本英雄故事外,无书可读。想学画画,亦无师能教。记不清后来读初三或是已毕业,很不容易攒钱在供销社买到一套上中下厚厚三卷本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真是如获至宝。反复翻看入迷,爱不释手,且看到其中有一个案件在侦破过程中知晓,所用密语均是由一个个像小人一样的独特符号组成,甚觉有趣,那几日就一遍遍在纸上画着那些小人符号,仿若在学天书。
女孩子均喜欢美丽的女子吧,所画内容美女居多。穆桂英、花木兰、黛玉葬花、惜春作画、尤三姐、贾宝玉(把宝哥哥也做美女图了)、贵妃醉酒、貂蝉拜月、西施浣纱、昭君出塞、香妃、藏女,更有那些美丽的仙女姐姐:天女散花、嫦娥奔月、人身姑娘、麻姑献寿、牡丹仙子、桂花仙子、菊花仙子、女娲娘娘、反弹琵琶的飞天仙子、云中手执双剑的白骨精。也有电影演员黄梅莹、姜黎黎、崔暮雁、黄月及日本明星古手川祐子等。可谓不论神仙,不分人妖,人小胆大,看啥画啥具都有份,管它像与不像,自己喜欢就好。
这些形象应多来源于当时所能看到的小人书、课本、年画或挂历等。无师指点,盲目地依样画瓢对图临摹,画时还融入了对人物的爱憎情愫。敬仰花木兰、穆桂英等巾帼英雄,喜欢人身姑娘、麻姑仙子等善良勇敢,既恨可怕的白骨精,又恼嫦娥自私,不该负情背义偷吃仙丹。白雪公主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是笔下的朋友。那时除工人、学生、渔家女、少女等少许画作是自创外,其余都是临摹。至于所画措珠丹琼、天鹅公主、骄傲公主、沙姆萨小姐、桂花仙子等,何许人也?都是怎样的故事?已一点印象都没有!
人物之外,还喜欢画山山水水。美丽壮阔的桂林山水、天山天池、水泊梁山和山地、高原等,好像是源于地理书及其他图片。更有满是笑意的太阳、微笑的弯月、忧伤的弯月、圆圆的明月、亮亮的星辰。奇怪女孩子的眼睛,是那样清澈明亮,如同那时的月光,温柔亮丽。在蜡烛成为“昂贵”开销中,为避免“点灯熬油”的浪费,曾在清明如水的月光下,捧卷读书和铺纸作画。那幅《明月高悬》的画图里,一片静谧笔直的小树林,就是在那盏白玉盘般的清灯下,沾着月光,对着庭院中那片小杨树林所画。
那时还有一件事成谜,至今也难以理解。就是看班级黑板上,那些黑板擦擦过留下的浅浅的一缕缕粉笔印迹,如同看天空如苍狗若卧狮的云朵。时常能在黑板上看到类似奇形怪状的畸形人。有时是一个两个,有时满黑板都是。有可亲有可怖,有欢欣有悲苦,甚觉骇然。问过同学,都说看不到。有两次我把看到的形象用纸画出,再拿给同学按图索骥细看黑板擦印迹,却是神似,都称神奇。
草地上有两只毛茸茸小鸡雏的画,自己甚喜欢。记得当时作画时,画着那啄虫观蝶的小鸡,犹感正是在父母膝下承欢贪玩的小丫,满眼春光与欢喜。这幅《春光无限》图与另外几张自己喜欢的画,后来又被涂上了水彩。有的弄巧成拙涂得污乱斑斑,有的还题写了所谓的诗。幸好那幅《李白行吟图》没有被污,保持了所喜诗仙原貌。
《咏荷》:“娇娇碧叶托洁花,根入淤泥截无暇,清波碧水旋她绕,含羞露笑人皆夸”。《惜春作画》:“春风拂杨柳,春意写枝头,春来花鸟动,春色洗忧容,惜春恋春美,春情笔下留”。这两首稚嫩好玩的少女诗,可是当时得意之作。它为后来写诗作文种下了一粒文学之梦的种子。
面对这些四十年前的画作,犹见故人,亦恍如前尘。多少记忆已如那些旧时光,流逝无踪。残留的些许碎片式点滴,也斑斑驳驳。当年那个醉心画画的少女,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