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笔/ 他只活了21岁
——李永生印象之我和他
文/刘玉伟
1985年3月的一天下午,李永生在工区上班时,倒在了工友潘友民的铁棍之下。他被120送到阎良铁路医院,抢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被送进太平间了。那天是三八妇女节,他的父母为他取了一个“李永生”的名字,他却只活了21岁。
我和李永生是工友,是兄弟,也是朋友。我1980年年初,从铜川调到阎良线路领工区大程专用线工区时,李永生还是一个刚满16岁,接他父亲的班,才来工区不久的一名新工。我对李永生的父亲李文明也不陌生,1975年7月,我去大程工区采访时,就认识他的父亲李文明了,他那时才11岁,还是一个小学生。
李永生的父亲是工区的一名巡道工,他1979年因病去世后,李永生就接父亲的班来到了三原工务段。他先是分到了耀县领工区管内的孝北堡工区,那是一个正线工区,干活比较累,他妈妈找到工务段的领导,就把他调到了干活比较轻,女职工比较多的大程专用线工区。我后来知道他们老家在河南的滑县,前党和国家领导人赵紫阳就是滑县人,这也让李永生感到骄傲和自豪。
李永生刚开始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个头不高,有1.70米左右,眉清目秀,身材匀称,也算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他由于年龄较小,还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比较腼腆的,也不愿和人多交往的比较孤僻的孩子。
李永生那时身体比较瘦弱,专用线工区的工作也不轻松。因此,他除了干好自己的工作外,很少主动去帮助别人干活,尤其是像在铁路边铲草,清理铁路边零散的石渣等大家都在单独干活时,他总是自己一干完活,就骑上自行车回家去了。
李永生的家还在大程工区的家属院里,大程工区就在大程火车站的西边,离铁路道口很近,道口东边有一组道岔,一条铁路通往西边的独李村火车站,一条铁路就通往大程专用线。大程专用线工区在这条铁路线的中间,离东边的大程火车站有五六公里,离西边的部队油库也有五六公里。这条十多公里长的铁路专用线,就是为建在三原县大程镇东周村附近的部队的油库而修建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油库里一个个大油罐里装着的高等级煤油,都是军用飞机的专用油。1982年10月,因为工区维修院子围墙的事,工区领导还派我去延安找部队领导要过维修的费用。

我来到大程专用线工区后,也渐渐地喜欢上李永生这个小伙子了。他虽说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他也有他的优点和长处。他喜欢读书,从我这里借走了路遥的《人生》后,他对我说:“刘哥,我连夜把这本小说看完了,小说写得真好!高家林和刘巧珍的爱情故事太感人了,我看着看着都忍不住流泪了。”
我当时就对李永生说:“这部小说我也看了好几遍,里面写道: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都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的活下去。”
李永生就笑容满面地对我说:“刘哥,我也很喜欢这几句话,还有《人生》里还写道: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满意,就灰心。”
我也许就是从那一天起,更喜欢他这个爱看书的小伙子了。1984年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人生》上映后,李永生还骑上自行车去阎良看了两三遍。
我还喜欢李永生的决心和毅力,他为了强身健体,为了更好地适应工区里的工作,他就利用工区废旧的材料,在工区院里建了一个单杠,还做了几件练习举重的器材。我看到他不论春夏秋冬,不论白天晚上,只要有时间就会在院里练单杠,练举重。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坚持练了有一年多,身体越来越结实,胸肌、腹肌和双臂上的肌肉块也是越来越明显。他1982年还代表三原县参加咸阳市第一届青少年运动会,就获得65公斤男子举重的三块金牌。他又被省摔跤队的教练看上后,在省上训练了半年多,在当年举办的陕西省运动会上,他又获得了古典式摔跤的铜牌。
李永生的身材和爆发力,得到省摔跤队领导的重视,他们想留下他在摔跤队里当专业运动员。但是,他觉得专业运动员太苦太累,他又是家里的老大,他母亲没有工作,他二弟刚刚到铁一局上班,他的三弟和四弟还在上学,他想来想去,还是回到工区继续当工人。
李永生出去比赛和训练了一年多,他真的是见了世面也长了知识,回到工区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喜欢和别人交流,人也大方乐观了不少,在铁路上干活时,也知道去帮助别人,和工区职工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
我有一天和他一起骑上自行车,去阎良西飞公司的职工浴池洗澡,他脱光衣服后,身上的肌肉块真的很让人羡慕,尤其是他背部的肌肉更是发达。当我夸他身体真棒时,他笑着对我说:“刘哥,我们练举重和摔跤的,用得都是双臂和背部的力量。”
李永生从来都不吸烟,但他喜欢喝酒喝茶。他有一次对我说,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和工区后面街道上,大程镇税务所的几个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喝茶聊天,因为是冬天,屋里有火炉,他们几个人喝了一晚上的茶水,因为要不停地去外面撒尿,他们几个小伙子在屋里干脆连皮带都不系了。第二天早上,屋子外面的地上冻了一大片白花花的尿液。
1983年9月,我快一岁半的女儿和她妈妈来工区玩,她就喜欢李永生挂在腰上的那个小酒葫芦。李永生对我女儿说:“我啥都可以给你玩,就这个小酒葫芦不能给你玩!”
我至今还记得1983年7月21日,李永生中午在外面喝多了,回到工区把宿舍门关了就准备睡觉。因为工区的电视机在他的宿舍里放着,下午几个女职工想看电视,就让我去他宿舍里把电视机搬出来。因为天热,他在宿舍里只穿着背心和三角裤头。我进去后他却让我陪他说会儿话,他也许是喝多了,就说他在工区里就喜欢我。我想我比他年长14岁,他上无兄长,父亲又去世的早,他是把我当成他的兄长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紧紧地抱着我就亲了起来,他那满嘴的酒味熏得我都有点想吐。我一次次推开他,他又一次次地把我抱住。他的劲真的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把我这个六十多公斤重的男人抱了起来。
我以前就听李永生对我说过,他在省摔跤队里训练时,就是和队友们互相搂抱着摔来摔去。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你亲亲我,我亲亲你也是常有的事。他把我抱在床上后,他也许是酒劲上来了,就倒在一边睡着了。
1983年9月26日至11月17日,我去段上参加文化补习班。我心里明白,我和领工区党支部书记关系好,他也喜欢写作,就是他把我调到阎良来的。他还对我说阎良领工区管内的七个工区任我选,他觉得大程专用线工区远离咸铜铁路,里面比较安静,而且空房子也多,适合我在这里学习和写作,我也就来这个工区了。这次去段机关学习,也是他想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再多充充电,更利于我的写作。补习班快要结束时,我又被安排在段调度室帮忙了一个多月。
大程专用线工区门口是铁路,四周都是农村的土地,工区经常有窗户被砸,东西被盗的情况发生。因此,我去段上学习之前,就把被褥和一些用品都放在了工区后面,我的好兄弟赵文光的家里,他是我到工区后认识的一个家在农村的小伙子,他比李永生大一岁(2021年8月26日书香文学传承社曾刊发过我写得《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赵文光印象》的文章)。
1983年12月26日晚上,我又一次坐火车回到工区后,因为下大雪就没有去赵文光家,李永生就让我和他睡在一起。我问他那天是喝多了还是装的,他没有回答我,又说了一句:“我就是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他说着说着,又紧紧地把我搂住了。那一天晚上,我摸着他那光滑而细嫩的肌肤,他那身上隆起的肌肉,既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结实,又让我从心里佩服他的年轻。他刚刚19岁,正是人一生中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时候!我在心里为他点赞,他就是这样一个长相英俊,身体结实,让我很喜欢的小伙子!
刘玉伟,2023年3月14日于西安市大明宫铁路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