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没有想到,接吻竟成了遥远的梦。
她拒绝接吻,或者说,不会接吻。他的嘴伸向她的脸上的那个区域,她却把脸扭开。几乎从第一次起,她就缺少反应,更谈不上热情。
起初,他以为她是出于羞涩,但他很快明白,她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仅有几次,经过一番诱说,他的唇对上了她的唇,她却咬紧牙关,拒绝他的舌尖。他放松了对她的拥抱,迅速冷静下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倩倩给了他经验。倩倩教会他怎样使接吻变得滋润,变得悠长。在那个地方,那间窑洞,他们抓住每一个机会接吻,听到脚步声,她就机敏地闪开了,随手拿起物什干起活来,不过,别人不会来,顶多房东太太来转一圈儿。他面红心跳,转身面向墙壁;她却若无其事,与人攀谈起闲话来。他佩服她。

她截然不同。即使在卧室,她也不愿露出合乎身分的情态。她神情生硬,甚至有点紧张,仿佛这房间有第三双眼睛。她的冷漠使他兴味索然,她的吻的本能的缺失,使他感到困惑。他更倾心于对倩倩的追想。倩倩的舌尖是圆润的,灵动的。而她的牙齿则是一面墙。
疫情肆虐三年,他读了一部外国小说。小说一个情节使他骤然心惊。小说的男主人公,由于女主人公的冷漠,由于女主人公的拒绝接吻而感深深的苦恼,进而私下追索女主人公以前的生活。最后,男主人公发现女主人公一段不堪言说的经历。他没有读完这部长篇小说,他感到阵阵恶心。
他把小说撕了。
她也有故事。
故事是她口述的,很简单,很平淡,简单平淡得难以构成情节,至少他听起来是这样。
上半年,她去了一趟上海的表哥家,奇巧的是,仅在闸北区遇见她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他们聊天侃山,也说想在上海找点事做,并留了他的电话加了微信。然后说了他们在大上海相处做工的日子,她说了两遍。
说出那个老同学的名字时,她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反应,她接着说下去。她说她与老同学相逢并在同一个公司做工,干的是同一个工种,她边说边加了几个细节,但故事并未因此而变得生动。他默默不作声地听着,惟恐自己提出不恰当的问题打断她的叙述。他疑虑的是,她为什么主动谈起这件事,主动谈起那一个同学。与她相识后,他从未向别人打听她的经历。他相信初次见面时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她后来否认那是她的初恋,她的叙述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无可挑剔,但她不说出这个故事,不更能避免或许会出现的阴影?
上海大疫情爆发了。他想了许久。
接着,她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也是她在“故事”之后说的。
三个月,那次我在上海呆了三个月。
她咬一口青苹果,说下去,却没有接刚才说的话题。

三个月。这时间引起他的警觉。在他自由散漫的打工生涯中,他确实八个月没回家。他好歹在绿化公司项目部谋了个技术监督员的差事,工作还是严谨的,做为甲方的唯一监督员,跑遍了两千多亩地号的坐标和每一个植树地域,请假似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知道林业局靳局长的那副铁脸。
他试图把话题转回来,重提这个已经说过的话,她却毫不理会。他有些后悔,没有立马问为什么在上海住三个月?过后再问会显得拙劣。
他们正处于“谈”的阶段——他与她去护城河的后马路上散步。过了一个军工厂的双架桥,走近一幢灯光通明的房子。疫情封控,街上少有行人。她忽然说:当心,那儿有狗。他有点不以为然。走近房子,大门里果真窜出一条高大的黑狗。狗嘶吠着,但没有跑过来。她没有害怕,还发出笑声。第二天晚上,他与她谈起那条狗,他说她一定曾在晚上路过那所房子。她说没有。那你怎么知道那儿有条狗?他问。猜的。她说。他没有再问,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她是设防的。
他用脚踩弃在地上的苹果核。
他试图讲讲自己的故事。他想对她讲倩倩,讲讲在那间窑洞里所发生的一切,以换取她的完整的故事。但他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担心得不偿失。

他看过倩倩的裸体,却没有深入一步。没有他的主动,倩倩不会滑得更远——倩倩与手机里的那个男友的关系也仅止于此——而他只要狠狠心,便可以突破倩倩的软弱地抵抗。但他退缩了,放过了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最合适的机会。
他觉得亏了。
他因此常对她重提旧事。
一次,我到富康小区走朋友,那儿很热闹,一个女生死了。
哇?
你猜是怎么死的?
她看着他。
坠楼自杀。
为什么自杀?
她已有身孕了。
他看她的脸,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死者的男朋友,把那女子的户口办回家乡去了,走之前,没有与她告别。
(未完待续)

[作家简介] 梁成芳,男,62年生,汉族,大专学历,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人。以小说创作和情感散文擅长。作品散见于全国多种文学期刊及网络平台。发表中短篇小说150万字,情感散文及杂文180余篇,共计200多万字。头条百科人物。系中国当代文化艺术中心作家委员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晋中市作家协会会员,榆次文联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