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散记
文/李强
(一)万物生
天气渐暖,万物萌生。
这段时间,早晨的闹铃还没响,屋外的鸟声已叽叽喳喳响成了一片,像幼稚园里一群孩童的喧闹,充满蓬勃的朝气,无暇的天真,万千的欢欣。它们是早春的精灵,在万物刚刚苏醒的时节,用声音的桃红柳绿活泼了春天。尽管日日被吵醒,但并不令人恼——谁能对这样一群精灵生气呢?
小区里的玉兰一夜之间开满了枝头,白的、粉的、紫的,累累如山峰,如云霞。点妈望着这景象,不由得惊叹到:它们是一树一起开的啊!她是惊讶生命可以如此热烈,如此绚烂。可她大概不知道这热烈和绚烂的背后是历经三个多月的孕育。从冬月黄豆大小的花粒,到腊月笔豪似的花苞,再到二月像要爆汁的花骨朵,生命积蓄的力量不亚于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与其说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我更觉得是一树一树生命岩浆的喷薄释放,像夜空中爆燃的烟花,注定绚烂、璀璨、夺目。
周末,打算拌点黄瓜火腿,拉开橱柜找蒜头。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竟然冒出一簇直挺挺的芽。难以想象在没有光、没有土壤、没有水分的环境里这生命是如何得知萌生的信息。是刻进基因里的本能吗?如果是,那么这种本能有没有告知在没有条件的环境里不该生发?难道生命的本质是不计后果的生长吗?只为萌发而萌发,只为生长而生长,不管环境如何,不管生命长短,不管是能活一年还是一天,不管是苟延残喘气息奄奄,还是左右逢源顺风顺水……这样说来,生命是多么悲壮啊!
大地春回,在沉寂了一个冬天后,每个生命体都在开启新的生命旅程,努力生长,努力绽放。而每个生命体都值得被欣赏,值得被热爱。
(二)惊蛰
已进入惊蛰节气,自然中那些最后的晚起者也都应时而醒了,纷纷展红露绿。
草地仿佛一夜之间转了青。蒲公英贴在地上,擎出一朵朵的小黄花。车前草在密密的细草间挤出了一块地方,伸展出了自己的嫩叶。墙角边的蔷薇在使劲儿抽着新苔,近旁的小巢花“咕噜咕噜”冒出了圆圆的一捧新芽,金银花生出了细细的藤,像小蛇在向栅栏上爬……
天空响过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这个最具农业风貌的声音,让站在高楼之间的我惊诧万分,想起儿时屋后平坦又广阔的绿麦田,灰紫蓝的榆树林,和没有尽头的河堤——它们在脑海里啊永远和“布谷”的声音在一起。
惊蛰时节里的还该有一点雷声的,唐诗有云:“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这几日却只有细雨不闻雷声。
记忆里的春雷是“轰隆隆”的,低低的,伴着灰色的云从远处而来,仿佛云朵里藏着一辆打鼓的车,一边走,一边敲。那雷啊,不像夏雷那般雷霆万钧的吓人,它没一点责难、发泄的意思,仿佛真的就是来催醒万物的。
(三)见落花
晚风骤起,画室边的海棠花落纷纷。落英成阵,飘扬似雪。顷刻间,满地残红,一树锦绣空剩花枝。
花开花落,去留本无意,但总能引人感怀。唐代李中说:残红引动诗魔。古往今来面对落花感怀的名篇佳句不胜其数。黛玉的“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王国维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人们在落花前涌起无限哀伤,常是因花想到了人,所谓花事即人事,从落花看到了红颜易老、青春难留、繁华急逝、物是人非、高洁陷污沟……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比起见落花无动于衷者更多一份人性的“可爱”。但如果只有一味的伤感,甚至陷于不可自拔,人生的境界未免有失阔达。
佛家在对待落花上有一番不一样的认知和态度。有云:“花开不喜,花落亦无忧”。这不是佛家的无情,而是他们的智慧和超脱。佛把一切看做“缘”,认为缘起自有缘灭。所谓“缘起性空”,就是说缘一开始起就意味着走向空,空从一开始就伴随在缘中,就像花开之时就意味有朝一日会有花落一样。
明白了这个道理,佛家就懂得适时放下。普通人的烦恼和痛苦往往源于“执念”,总在执着于抓住想要的,不肯放手。可现实往往是越想留住的越留不住,越是不能放下的越容易失去……“执念”让人患得患失,永在心绪不宁之中。
佛教导用“淡”来化解执念 ,看淡一切。“花开不喜”,不是不喜,而是不执着于占有的淡喜,能收亦能放,因为明白花开日终有花落时;“花落亦无忧”,不是无忧,而是不执着于失去的淡忧,随即能释怀,因为明白花落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作者简介:
李强,男,1978年生于湖北省钟祥市,现居于浙江省嘉兴市,中学美术教师,嗜阅读,喜欢平和散淡的文字,业余创作,散文、诗歌、绘画多篇发表于《柳洲》、《嘉善文化》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