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是件棉衣
文／谢虹
我们偶然来到这里。像香樟树或者芨芨草的叶子
看到流水赋予它哗哗声
看到云朵和游鱼，赋予它白色和金色
看到天空，我们沉默了
没有边际的蓝垂下来又浮上去
阳光摇晃着一座村落，轻轻地泛着红色的光泽
没有比春天的风更像春风了
它薄而暖，山茉萸潜入丛林
一头牛犊降生了
接骨木的叶子等候着鸟鸣
流动的融化的绿，唤醒了我眼中悬而未决的泪水
流年
文／谢虹
干枯的草还没有补足水份
一株桃花就燃亮了公园的一角
这样唯一一棵开花的树
在三月的某天招摇着春天的呼吸声
草木有它自己的节令
如同我有我的你有你的
几个孩子在树下奔跑
女人们夸张地换着角度拍照
两个穷人吹响口琴
一个老太太折下一枝花
久久地看着，
她想起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爱情
悬浮
文／谢虹
你看星星在念叨什么，越来越细碎
月亮仿佛吞金兽，她在等着凌晨最后一个回家的人
风灌满我的四肢，像个孩子那样蜷缩着
从小脚趾数起，数到游不动的鱼
小心翼翼在黑暗中消耗几滴残水一缕呼吸
我厌倦了这些，厌倦了一到夜晚就四处碰壁
有意忽视的飞翔，散发着时间的味道
现在它身着白羽，一寸寸将我托起来
苟是苟且，生是偷生
我熟悉的人，在悲伤中抬起头
把悬浮当作最大的秘密
倾斜的雨
文／谢虹
它停下的地方，有门和窗户
烫金的餐布和隔夜的芋头
《伤寒论》翻到少阳经
案头的一杯水，有人间的消息和疾病
它羞于启齿。在冬天细小的雪糁里飘下来
看到枯木和残荷交流着悲伤
一些孤独像稗子在涌动的人群里格格不入
雨很细小，倾斜着飘下来
仅限于小城河岸的西南
飘着飘着就不见了，仿佛一个女子的来世与今生
弥漫着
文／谢虹
越来越懒了，懒得交流
懒得分享内心的惊喜、惧怕和迷惑
懒得穿上精致的小香裙，化烟熏妆
走进热烈的风雨缠绵
小巧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开出一朵又一朵大桃花
书翻到98页就停下了
看愚青的漏斗、星宿、闸门和秃鹰
欲望是牙伤口结痂
月亮是沙，沉默是一头母豹
在森林里奔跑，美好而惊艳
我的笔不听使唤，说着我弄不明白的话
夜色如绸缎，写着写着就忘了
聊着聊着就迷糊了
因为不懂，所以我们要在世上走一遭吗
照片上
文／谢虹
几只黄蜂飞到米霞的糕点上
轻舔着上面的巧克力糖衣
阳光像碎金洒在苹果树下的托盘边缘
米霞就这样坐了很长时间
双眼在树叶的空隙里泪光闪烁
麦穗儿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杯咖啡
太阳的反光让杯底的咖啡渣泛起一层古铜色
她没有开口。每个人身上都有时间流
她知道米霞正沉在里面，往回流
而此时，波皮耶而斯基的孙子们正排成一排
在赤杨林里寻找蕨类植物的花
梦不会生长。就像我们的禁锢从未打破
时间是活的，只在这一刻，它停了下来
忏悔录
文／谢虹
我剥禁果，爱过不该爱的爱
喝蛇血，吃鹿肉陷饺子，嚼乳猪的脆皮
看精壮的厨子们将牛蛙的腿剁下来
牛蛙在案板上蠕动时我还笑了
吃肉时我记起它跃过浮萍到达河岸的整个过程
十年前，风吹过我吹过我的小城
几个男人雪夜里喝酒，招呼老板娘
让她把那只吃奶的小羊烤了
我突然就怕了，怕因果报应
我忐忑而变态地制止
那一晚，几个男人很败兴
后来，我开始像水母一样悬浮
所有的一切反复打着死结
比死更可怕的焦虑
比疼更流血的不安
比厌恶更可憎的污浊
这不计后果的助纣为虐
浩荡的蛊惑和逆向的悲伤
今晚，我将双手放于胸前
感应鲜活的心跳。痛苦和羞愧
让我止不住泪如雨下
诗者简介：
谢虹 ，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温暖的尘埃》， 诗歌入选2015、2019、2020《中国年度诗歌》《诗探索•作品卷》诗歌精选等多种选本。作品见于《诗刊》《诗探索》《中国诗歌》《诗歌月刊》等多家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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