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学渣,在求学的道路上我没有太多的高光时刻,但无论如何,高中是我最回味无穷的一段时光。高中时期我邂逅了很多非常有趣的朋友,我们一起哭一起闹,一起笑一起唱,有很多朋友虽然不再联系了,但是他们珍藏在我记忆的深处,当现实的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时,与他们的回忆总会疗愈我。
朋友虽然与自己臭气相投,但也不一定非得和自己一个德性。我的很多朋友就与我不尽相同,朋友A在上小学时就很明确他的人生理想是拥有一个小卖部,而我呢?小学时就鄙视这样的理想,总认为这样的理想太渺小,常常不以为然,理想当然只能在教师、警察和医生当中选一个,同时与开小卖部的朋友肝胆想照,要不理想就不显得伟大了。朋友B成绩很稳定,考试总能排在第一和第二,虽然是倒数的,我却总是给家长和老师很多的“惊喜”,成绩过山车似的穿梭在班里的各种阶层中,从冒尖到中间再到掂底,我几乎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我的朋友小西甚至与我没有任何共同点,我性子急,而他性子就很慢。小西是我高中时候的朋友,至于他的身世有人说他是个孤儿被姑姑受养,但他自己从来没有说起过什么,我只知道他住在他姑姑家,因为我们两家住得近回家同路,我们就认识了。他性格温和,无论我怎么把牛皮吹上了天,他也会津津有味地听着从不打岔,所以,日渐地这样我们就成为了朋友。小西有一头浓密的中短发,在同样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安静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的忧郁,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那双眼睛似乎总是平静的像一面湖水,从不会透露他的心情。瘦高的个子,深色的西装,说不上有多么阳刚,但的确是个很帅气的少年,只是他羞涩像个女孩子,不但说话会脸红,而且还很慢。伊西性子很慢,走路、做事都很慢,于是他“荣获”同班同学赠予的一个外号“慢腾腾先生”。我听他委屈地向我控诉班里给他起外号的这帮女生的“恶行”时,我虽用各种刻薄的词语指责这些女生,表示我与他在同一战线的立场,但是我却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他气得一路上都没有理我。但我暗暗觉得这外号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起外号者简直洞悉了小西的精髓。
小西和我也不总是一起回家,如果运气好能蹭上其他同学的自行车,我就会二话不说立马跳上同学的车子,远远地挥手向他道“拜拜”,等到他缓缓抬头用他深闺幽怨的眼神扫到我的背影时,我便像疾风一样呼啸而过了。小西情绪反应也慢,不管被我放了多少次鸽子,放学后,他都会在校门口安静地等着我,绝不因为我“见利忘义”的行为而对我避而远之,就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因为他的反应慢,心肠软我便常常占他小便宜。某次聊天偶然获悉他中午读书的屋子里有很多糖果,垂涎欲滴的我的我嗅到了甜蜜的机会。我单方面提出中午上学我来叫他,但条件是他得在口袋里揣两个糖果出来“孝敬”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就兴奋不已的告别了他,俨然一副谈判成功的样子。虽然我有贼心,但我的贼胆不是很大,总是觉得纸包不住火,对待伊不够厚道的事儿可能会被他姑姑发现,因此叫他的方式说不上半点豪迈,为了不被他姑姑发现,只得站在他家跟前的土堆或是草坯上最大幅度挥武着双臂,这样在二楼多少带着点怨气读书的伊西就可以看到我了,当然有些时候不那么走运, 小西的姑姑会满腹狐疑地立在门口,胆小如鼠的我就会佯装路人的匆匆走开,生怕她要问责。在望穿秋水似地等待后伊西会慢悠悠在冒出来,当他眨把着那双忧郁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我早已等不及了,不待他慢条斯理地的主动取出,我早已把手伸进他的口袋贪婪地搜寻糖果的痕迹,也许是因为搅乱了他的秩序,小西会表示各种反抗,但没有用,在一阵徒劳的挣扎后,我总会从他手里拿到“战利品”并心满意足的享用,伊西眼中的无奈和厌恶总是被我轻易地忽略不计的,因为无论怎么样,第二天他的口袋里还是会有两颗糖果是我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申明糖果的归属权。虽然说话慢,但小西其实也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我们也会八卦。我曾惊奇地发现伊西漂亮的脑袋里储藏着很多有趣的事情,从学校到街坊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新闻,哪个同学在暗恋谁,谁出了什么笑话,哪家的婆婆和媳妇处不好,哪家的丈夫有了外遇等等他总是会娓娓道来。当时我总觉得伊西应该经常参与他姑姑和其他大妈些的聊天活动,兴许还会织毛衣啥的呢。我认真地想像过伊西织毛衣的样子,还忍不住笑出了声,当然还和我一起傻笑的他是被朦在鼓里的。
即使有这样一位话唠朋友,高中的日子还是单调的,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我倒是很早就体会过,这些愁苦像没有解的问题一样堆积在心头,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化作清泪点点,但到了白日我便会用一张嬉笑的面孔小心翼翼的盖住我的秘密。我想大多数少年都是识得这样一种似雾非雾似有忧愁,使得高中的生活更为乏味些,为了摆脱生活的乏味,高中生有很多奇思妙想,比如我们班几个女生发现用拳头砸玻璃特别解压,我是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用愿落在后面的人,所以就用血淋淋的代价证明了自己的勇敢,我的左手背被碎玻璃划开了几道不浅的口子,看着不断流血的手我发现问题还在,压力还是巨大,同时又因手受了伤凭空多出了许多的痛苦,我开始老泪纵横起来,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瞒过家里人,这一天我以补习为借口没敢回家。年少的我从会不放弃任何煊的机会,不管事情本身值不值得,很快我便找到机会将自己如何如何潇洒如何如何勇敢的事迹向小西讲了一遍,小西的眼睛从惊呀渐变为一种鄙视的神情,倒吸了一口气唇齿间发出一种不赞同的唏嘘声,我识趣的转移了的话题,本想拜托他带午饭的事也好意思再提。中午放学后我一个人在寝舍里正准备泡面吃,突然听到有人用小石子敲击着窗户,我们寝舍在三楼,是谁在敲呢?我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小西正在窗下手里拎着一个多层饭盒,抬眼让我来取餐。打开饭盒的瞬间我傻了眼,这无疑是我在整个高中时期吃过最丰盛的一餐,不但有各种菜品,还有丰富的水果,我吃的很尽兴,心里暖暖的,鼻子一酸一颗热泪不知何时滚下平日里嬉笑的脸来,一股暖流涌动在我年少的胸中,这顿餐治愈了我的高中。
毕业总是充满了离别的哀伤,小西比我早一年毕业,我并不记得我们是如何走完最后那段一起回家的路的,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当我放学后,一个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就会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谈不上想念,但也的确怀念过去与小西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光。高考后我去了城里读书,第一学期放假后,我接到小西的电话,我们约在家附近的小河边散步。小西没有怎么变化,深色的衣服,黑亮的眼睛带着一丝微笑,也带着一丝忧郁,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我还是扮演着那具滔滔不绝的角色,兴高采烈的讲着大学的新生活及室友的糗事,小西突然站住,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看着我,当我不解地望着他时,他似乎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告诉我他有话要对我说,我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自己倒紧张起来,就像在学校做错事被发现后,等着老师的“判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河水流动的声音像是来自久远的过去,一阵清风吹来,我才意识到小西是喝了点酒的,这让我非常意外。也许是因为喝了洒小西的脸涨的通红,我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心跳加快,预感到他要说些不太平常的话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但全然无法再恢复那张嬉笑玩闹的脸。我只能立在那里,不敢再动弹,似乎呼吸都是造次。小西并没有往前,他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犹豫的眼神的垂下了头,略显疲惫的说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我舒了口气,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起来,没多久,我们已经走到我家门口里,我们像往常一样倒别。此后,我们保持着联系,但是我们都不会提那个在河边散步的下午,我也始终不知道他那天到底要说什么,有时我甚至会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样一个下午,也许真的只是我的幻觉,亦或只是如同青春一样缥缈的梦。人是靠记忆维生的存在,对于记忆而言,梦与现实实在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在时间的长河中很多的梦说多了就变成了现实,而现实经不起时间的过滤变成了玄而又玄的梦,渐渐被人遗忘。
作者简介:
拉毛求占,青海玉树人,是一名普通的老师。工作单位在西南民族大学,藏族。1983年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