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军功章
徐 萍
马德说:“一个安静的生命舍得丢下尘世间的一切,比如荣誉,恩宠,权势,奢靡,繁华,他们因为舍得,所以淡泊,因为淡泊,所以安静,他们无意去抵制尘世的枯燥与贫乏,只是想静享内心中的蓬勃与丰富。”

大年初一,孩子的堂哥来济南家中拜年时,带来了几个残缺不全的军功章和破旧发黄的证书,说是他爷爷留下的遗物,原来有好多呢,他娘不认字,也不懂的这些挂件是军功章,没有保存好,这么多年过去,丢失了许多。
我明白侄子的意思,想给他爷爷光辉的一生留下文字记载。我的孩子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爷爷去世的时间是1979年10月,快四十四年了,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遗物。我和孩子都没有见过她的爷爷。只是孩子小的时候回新泰老家过年时,老家村里的老人们经常谈起过他爷爷生前的一些英雄事迹,老人们都尊称他为“老革命”。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1969年的冬天,发生了什么?孩子的爷爷带着一家人,放弃天津部队的优越条件回到了新泰县最穷的乡村之一的——木厂裕村,当起了农民。看着手中这些残缺不全的军功章和有历史印记的遗物,有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我要将“老革命”的故事讲述给世人听。
2023年2月2号(农历正月十二),伴着寒风我踏上了回新泰老家的寻访路。
一寸丹心图报国
从济南开车去新泰,也就是一个半个小时的路程。
早晨九点半,在新泰市档案局,我拿出了所有证件,档案局的同志热情的帮着查找,结果没有找到,他们让我再去新泰市人武部查看。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人武部,军事科同志知道来意后,也尽心尽力帮着查找,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说年数太长了,要不去政工科那边再找一下,政工科领导也挺重视的。
找来管理档案的同志,那个同志开了一个门上贴有“库房”字样的房间,打开干部档案铁厨子,在最后一排的文件盒子上赫然写着——王延德三个字。
我当时真的是惊喜不已,好像见到了孩子爷爷本人一样。
他们说老人去世这么多年了,我们这里也换了几茬人,档案里面资料有些破损,还好没有丢失。
他们让我用手机拍下来,保存起来,也是对一个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立过多次战功的老革命在天之灵的告慰。
我打开泛黄纸张,虽然上面的字迹写的有些不太好看,但非常亲切。纵观孩子爷爷王延德老革命的经历,就是一部革命历史教科书,掀开尘封的历史,去挖掘那激动人心的红色故事,仿佛看到了当年硝烟弥漫的战场惨烈和艰苦卓越。
王延德,1922年9月19日出生山东新泰木厂峪村。该村地处鲁中腹地,莲花山下的柴汶河畔,自古以来就是兵戎交戈,英雄辈出的战场。在石莱木厂峪村抗日老战士石怀柱的介绍下,1945年2月已经为人夫、为人父的王延德,毅然决然地拿起抢参加了革命。
1947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战士。曾经参加过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莱阳战役、淄川战役、潍县战役、兖州、淮海等战役。
解放战争中多次立下战功,由于老人一直将军功章深藏箱底,目前家里只有解放勋章一枚,其他的军功章,已经不知去向,还好,老人档案里面还有记录。
抗美援朝战争中多次立下战功。遗留下来的目前只有“中朝友谊勋章证明书”,“朝鲜人民最高委员会军功章证”证明,有三等功的证明材料一本,还有几个残缺不全的军功章三枚,据人武部的同志辨认,有一枚是二等功,是淮海战役中立的战功。其他残缺的太多无法辨认 ,只能从档案的文字记载里核对,莱阳、淄川战役各立战功三等功一次。还有莱芜等战役中立战功四等功四次。从老人1976年的工资卡的栏目里,有一项特殊贡献工资11.4元。
1958年10月,“老八路”任六十六军“八一”盐场一连连长。1965年5月军衔级别17级。上世纪六十年代,组织上要安排“老革命”王延德去天津港务局任职。谁知“老革命”拿着退伍申请找到领导,说自己文化程度太低,没有进过学堂,只是在24军74师参加过两次速成识字班,表示没有能力胜任更高的职务,也不想给组织和国家添麻烦,要求退伍回老家新泰。这一点,从“老革命”的档案里面记录的很清楚。1969年退伍回山东老家新泰。
进可横刀立马挥斥方遒退可蛰居村内耕种
时光退回到1969年冬天,“老革命”王延德老人携一家老小,从天津回到了山东新泰县当时最穷的村之—木厂峪村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交通闭塞,贫穷落后的小乡村。
本家的兄弟、姊妹和乡邻,住的是石头砌筑的茅草房,穿的都是破衣烂衫,家家户户一贫如洗,一年到头吃的是地瓜面煎饼就腌菜,喝的是凉水,各家各户基本不起火,白面馒头只有谁家有红白喜事时才能见到。“老革命”到家,安顿好了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围着木厂峪村周围坑坑洼洼的山地转悠。木厂峪村地处泰安和泗水搭界的丘陵上,周围的山头都是光秃秃的,土地大部分都是黄色沙土地,土质疏松,农民一直是靠天吃饭,如果老天不下雨,农作物就绝收。
村的周围到处都是荒山野岭。还好从山上泉眼常年流下来的水形成了一条小河沟。村里有劳动力的人家一年每人才收麦子八、九斤,没有劳动力的人家每个人只有五、六斤。
好多人家睡的土炕上大冬天就铺了一张破席子。 天一黑,大人孩子就上床睡觉,舍不得点灯,村里的大人孩子基本不洗澡,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虱子。在部队大院生活惯了的三个子女,回到农村山沟里生活,刚开始是非常的不适应,“老革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面对这种情况,“老革命”对来家里看望他的大队干部开诚布公提出了个人的想法,他想干生产队的“小队长”,带领乡亲们开荒种地,改变家乡的贫穷落后。大队书记听到此话,非常高兴。
同时,又非常担忧,因为大队里没有钱,开荒种地,修水渠引水截流,是需要钱的。
“老革命”说:“我这里有在部队时积攒的一点积蓄,先拿出来给生产队买农具,以后大队有钱了,再说吧。”“老革命”的想法遭到了家人亲戚的一致反对,纷纷都来家里劝他别做傻事,大队里上哪里找钱还给他,一家老小以后还要过日子呢。“老革命”是铁了心的要帮助乡亲们开荒种地,改变山村穷面貌。说到做到,排除一切外界压力,自己掏腰包买农具,开始对村里的荒地进行整治。
每天一大早,他都是第一个早早的上坡干活,穿戴还是部队军人的装束,只不过没有了领章帽徽。身先士卒的力量是强大的,老百姓看到从部队回来的“老革命”都这么拼命干活,也激起了他们的劳动积极性。村民们天天一大早都跟着“老革命”后面,整地的整地,砌河坝的人争先恐后抢着抬石头,乡亲们热火朝天的干劲,让“老革命”感到非常欣慰。那年月,木厂峪村老百姓们经常说的话:“快点上坡干活吧,老革命又去搬石头砌河坝了!”
一份辛劳,一分收获。“老革命”回村一年后,村里山岭上的荒地,全部开垦出一层一层的梯田,利用山上的泉眼,进行引水截流,组织村民打机井,解决村里吃水难问题。没有机器设备怎么办?一辈子不求人的“老革命”写信给部队老战友老领导求援,要求部队给予支持。部队首长看到立下无数战功的“老革命”王延德,回到农村,从不向组织伸手,也没有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而是带领乡亲们大干、苦干、实干,改变家乡的贫穷面貌 。
部队首长非常感动,也非常支持“老革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及时运回了很多农用机具和农业生产用的化肥农药等物资。有了部队领导的支持,“老革命”如虎添翼,步行三十多里路去新泰县城与县农资站联系,自讨腰包买来优良麦种,送给村里。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半的光景,在“老革命”带领下,麦子喜获丰收,竟然达到了亩产一百多斤。
木厂峪村的荒山野岭沙土地上也种上了花生、大豆等农作物。当村民吃到白馒头时,心中最感激的人就是孩子的爷爷王延德“老革命”。那年月正是全国“农业学大寨”蒸蒸日上的好形势,“老革命”的事迹,在十里八乡传开了。最后,被县里来石莱公社检查工作的领导发现,给县委领导汇报后,“老革命”被评为泰安地区农业学大寨先进个人,并在泰安地区表彰大会上做了典型发言。参加会议的人,看到他一身洗旧的黄色军装,温和谦逊的谈吐,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一个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枪林弹雨中,身经百战,冲锋在前,浴血疆场,视死如归,立过多次战功的老革命。
无论是在修水库大会战的工地上,还是在民兵训练靶场上,都有“老革命”忙碌的身影。任何人都不知道,“老革命”1969年到1975年,没有拿国家一分钱的工资,就是一个在木厂峪村里种地挣工分的普通农民。直到1976年4月,新泰县人武部按照中央有关文件规定,发给“老革命”每月工资114元,据说比当时的新泰县委书记还高几块钱。自己有工资了,“老革命”从来没有忘记生活在贫困线上的兄弟姐妹,记得孩子小时候我们回木厂峪老家过年,去看望王姓本家的长辈时,老人们总是含泪回忆孩子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照顾帮助生活困难的兄弟姐妹,只要“老革命”去赶集,割肉、买鱼都是四份,就是夏天的瓜果梨桃,也是用小推车买回来后分四份。
可“老革命”自己的生活十分俭朴,从1969年回到老家农村到1979年去世,“老革命”没有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服,一年四季都是穿着部队带回来的旧军服,衣服破了,缝上补丁接着穿。1978年离休政策制度已经实施,按照党的政策,“老革命”是1945年2月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兵,完全可以按照离休办理,他可以拿着所有的证件,去找新泰县政府要待遇、给予补发工资。但他始终没有伸手给国家要任何特殊待遇,而是默默地将所有的军功章都锁在从部队带回来的小皮箱里。四个子女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到底立过多少战功。
“老革命”常常告诫孩子们说:“咱们石莱公社挺困难,不要去给政府增加负担,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已经很幸运啦。”新泰县人武部被他这种退伍不褪色,退役不退志,初心不改,深藏功与名,无私奉献精神所感动。“老革命”每一年都被评选为山东省荣军先进个人,并代表泰安地区到省军区参加会议。
“老革命”对这些看的很淡,回到村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参加农业劳动,尽一个农民的本分。1979年初,由于长期的劳累,加之战场上留下的伤痕,老人一病不起,在他重病期间, 当时的新泰县委书记到医院看望慰问他,他非常感谢党的关怀,要求丧事从简。然而,子女们的农村户口和工作问题,“老革命”到去世都没有给组织上提出任何要求。他从来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待遇和子女的工作问题,给那些当了高级首长的战友、老领导写信请求帮助。
“老革命”于1979年10月20日在新泰老家去世后,新泰县县民政局领导按照老人的遗愿,给“老革命”开了一个简单的追悼会。1980年,“老革命”的小儿子,参军到了福州军区某部队,在一次战士思想调研中,军区首长知道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视,军政治部派专人去天津六十六军调查落实。
到今天,子女们看到了“老革命”的革命工作简历才知道,福州军区好多首长、领导,原来都是华东野战军从山东转到25军的老革命,还有的是“老革命”在解放莱芜、莱阳、潍县、兖州、淮海等战役中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老首长们看到这种情况,非常重视,立刻联系山东省军区,也引起了山东省军区领导的关注,并安排新泰县人武部妥善解决。当时孩子的奶奶还健在,民政部门也给她办理了军队干部遗属待遇。虽然孩子的大伯、二姑当时在农村已经结婚,但是部队还是给落实了政策。
“老革命”初心不改,深藏功与名,朴实纯粹,淡泊名利,令人敬重。在国家生死存亡之时,挺身而出,奔赴战斗前线,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立战功,做贡献。然而,当国家和平之后,他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给国家减轻负担,甘愿放弃大城市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回到偏远的小山村,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只为军魂永存,“军人是一块励志石,一面刻着那忠诚,一面刻着奉献”。军功章虽然残缺不全了,但是勋章的颜色永远不变。
虚怀千秋功过,
笑傲严冬霜雪,
一生宁静淡泊,
一世高风亮节!
今日盛世,
终是如您所愿,
山河壮丽,
国泰民安。






徐萍,退休新人,中共党员
笔名:鲁文,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
山东省作家协会第二十九届作家高研班学员
张炜读书会会员
出版个人散文集《鲁文散文集》
累计在各大报刊、媒体、网络文学平台发表文章3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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