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酒
文/郑景川
一
老朋友贺伍微信说,我回唐山的时候,一定告诉他,忒想和我喝酒了。被惦记着的人,心里先喝了一杯。
从青海海西回到老家,他又来电话,像是GPS跟踪着一样,掐得那么准时,我刚躺卧在沙发上。他说,听说我出书了,让我定个日子喝酒,顺便给他带本书学习学习。忒谦虚的人,不是格局到那里了,就是另有企图。我说,刚从高原下来,我先调整一下周身的细胞吧,回来先醉几天氧,再醉酒。他在电话那头“呵呵”地乐。
我翻个身说,是出书了,就是书还热着呢,在路上,物流要五六天呢。要不,就等书不烫嘴了,我再找你,一手交书,一嘴喝酒,二合一,效率多高。懒人找借口都这样,还美其名曰,统筹兼顾。他欢喜地应允,行行行。
也不知那句话伤了物流大神,这书,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到。我先追问出版社,然后再找物流。那个物流女说她正在高速上开车,回家后再查。我一听,赶忙挂电话,别影响人家驾驶。我躺在沙发上,边醉氧,边看电视里的帝企鹅,边等她回电话。睡过一觉,也没动静,拨电话,无人接听。我心生疑窦,难道这次出书是遇到骗子高手了?也没猜测她在洗澡间,或是正忙别的。
贺伍啊贺伍,比我追问物流还勤,让我定啥时候喝酒。我说,还醉氧呢,再缓缓。他说,不行就用酒顶顶呗,说不定就没事了,以毒攻毒。我说,要是二毒合一,我这被高原蹂躏的小身板儿情何以堪啊。他就知道“嘿嘿”地乐。
这物流大神还真留着情面呢,最终,在我快休完假前两天,千呼万唤,犹抱琵琶半遮面,书他老人家可来了。我可以理直气壮找贺伍喝酒了。
跟新闻发布会一样,第一杯酒就是祝贺我出书。我说,地球人都出了,有啥。
没有想到,桌子上,还真有几个爱读书的人。书拿少了。
贺伍边喝酒,边渲染气氛,说早就从我的文章里读出了朱自清的影子。我就跟他碰杯,不信堵不住他的嘴。没想到,越堵,他的话越多。
他说,要给读汉语言文学的儿子看看,教导教导他,他一直太狂妄,天下无人。我赶忙举杯说,别别,我这穿着大褂的传统文字,哪能让小年轻看得上。心想,还是让我送出去的书多安稳几天吧。
于是,桌子上的几个人就开始赞美传统,有的说,他从喜欢流行歌曲,转为喜欢民族歌曲了;有的说,传统就是爹,没有爹,就没有后代,不能忘本。跟他们一起喝酒,我算是服了。
后来,我和贺伍就聊在一个车间工作时的旧时光。他夸我是写诗的人群里车工干得最棒的。我说他是铆工里写诗歌写得最好的。反正酒桌上,互相吹也没人来上税。
后来,他说起小学时的一段小情事。一天下晚自习,有个小女孩叫住他。同学都走了,小女孩拉他坐在教室前的台阶上。头顶一盆圆圆亮亮醉了的月光,小女孩先是望着他笑。他正纳闷,小女孩扭身,从斜跨的小绿书包里掏出一根黄瓜,笑嘻嘻递给他。他也乐了,接过来,掰开,给了小女孩半根。两人蘸着月光,嚼着甜脆的黄瓜,把美好都嚼进了夜色。于是乎,大家就借着酒劲儿起哄,讨教。贺伍成了众矢之的。
后来,大家就硬着舌头去唱歌。贺伍是典型的麦霸,不停地唱,不停地唱。那些缠缠绵绵的爱情歌曲,被他演绎得情深深雨蒙蒙,只是曲调成了新版原创。
大家都说他拿着麦克风像举着根黄瓜,在啃。
二
景彩几次叫我喝酒,我没当回事。
每次回老家,我总是当天去,当天回,喝酒会耽误行程。
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家和大哥家只隔着几户人家。我的车停在村子当街,他出来进去,能看不到吗?找到大哥家,先是声讨我一番,然后就司令般的口吻让我留下,晚上喝酒。被声讨得没了底气,接受命令也就理所当然。
景彩我俩是在村子里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后来我家搬进县城,从此,我们像两只被棒打的小公鸳鸯一般,各自东西了。别人不会在意,我俩却是惺惺相惜,各自疼怜。每年寒暑假,我回村第一个想见到的就是他,洗澡、摸鱼、燎荒、放炮仗,玩得昏天黑地,个子疯长。
别看从小一起长大,和景彩一起喝酒的时候还真不多。自打我的胆囊因息肉过长切除后,我就有意不喝或少喝白酒了,啤酒柔和些,可以来点儿。
有时候,酒桌子上,拿胆囊当挡箭牌根本不管事。有一次,一个要好的同事,见我不喝酒,就讲故事炮轰我的底线。他讲笑话说,有个病人去看病,大夫问他:抽烟吗?答曰:不抽。喝酒吗?不喝。玩牌吗?不玩。大夫说:你啥也不喜好,还活着干啥?可恶之人在指桑骂槐,刺激我喝酒,真是进退两难,喝也萧萧,不喝也萧萧。
有一次,同事喊我去喝酒,我死乞白赖不去。旁侧一同事低声耳语,你还因为不去喝酒伤人吗?我愣在原处,恍然大不悟,于是低头赴宴。因为不去喝酒伤人,真是不值得,不识抬举。而去喝没意思伤身体的酒,真是没原则,没底线。近墨者黑,是因为自身骨子里就藏着暗色,找啥借口。
太阳偏西,跟着感觉走吧,被景彩拉着手,与其说是被绑架到了酒馆,还不如说半推半就。
几杯清酒下肚,旧事就往上翻涌。景彩的提问正式开始,你还记得某某某吗?你还记得咱们一去哪哪哪吗?你还记得谁谁谁家的闺女吗?我的思维在高原缺氧,在酒桌上断片,多数时间是跟着他的提示走的。这让他有些失望,继而非常失望。唉,这酒,不喝也失望,喝了更失望。
揭短是必须的,就是要让你的底线溃堤,让你脱掉矜持的外套,露出酒囊饭袋的本色。景彩开始说道我:字写得忒难看,把“忒”拉得跟酸菜粉丝一般长。说一句就行了呗,还非得揪住小辫子不放,让我点头认是,让我承认他的字比我的好。
酒到酣处,话题无所不至。聊到我们小时候一起的爱好,说起看电影。听说哪个村子要演电影了,早早吃过晚饭,走着去占位置。可气的是,有位喝过酒的人知道我俩是铁杆电影迷,竟利用我们的无邪天真,制造假信息,绘声绘色说某某村今晚有电影。我俩就眼底放光,问,哪个庄?啥电影?那人嘴里嘟嘟囔囔,也听不出个数。管他说的啥电影,看了就知道了。结果,历尽千辛万苦,我们摸黑到了那个村子,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演电影的迹象,只好耷拉着脑袋,顶着星光回村。
第二天,敌意的小眼神问那位发布虚假信息的人。那人嘴巴先含糊着说了一个电影名,然后又清晰地说出一句,今夜遛细毛驴腿。说完,一侧身钻进自家的草门。这个可恨之人,我们俩还以为是多激烈的战斗片呢。报复是难免的,不必细说。
越说,往日趣事越多。忘了一大把年龄,忘了杯底溜走的时间,忘了还想连夜赶县城。
我们为一起经历的趣事喝酒,为分别多年喝酒,为久别重逢喝酒。酒桌子上都是喝酒的引子。什么,戴眼镜的喝一个,梳小辫的喝一个,吃药片的喝一个,老同学喝一个,老同事喝一个,老战友喝一个。什么,岁数大的喝一个,岁数小的喝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喝一个。只要酒还在,喝的由头就在。
最后,景彩晃着身子,拍着我的肩头,说给我安排好了第二天的早餐,豆浆,油条,茶叶蛋。
第二天,我到了家,他才从被窝醒来。满电话愧疚地说,下次,我安排。

作者简介:
郑景川,河北唐山人,中国化工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发表在《散文家》《工人日报》《散文选刊》《中外文艺》《诗选刊》《扬子晚报》《陕西文学》《中国化工报》等报刊。
荣获首届《陕西文学》优秀小说奖、河北省首届群众文学创作大赛二等奖、《中国诗歌在线》2009年度诗人奖、《中国化工报》征文比赛一等奖、《工人日报》全国诗词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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