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的菜园
文/别晓华
每次去超市买菜,总觉得自己变挑剔了,嫌菜的颜色不正,嫌菜不够新鲜,于是,很怀恋小时候的时光。那时,自家菜园就是一个绿色超市,要做饭了,去自家园里摘个茄子黄瓜,过一会儿,就是盘中餐了,没有鱼也没有肉,但回味起来,每道菜都是那么可口。
我家曾有一个菜园,在屋后边, 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一条小河,隔河就是我家的菜园。园边有一条路,长长的一道篱笆墙,隔开了菜园和路。
菜园全是妈妈打理的,菜园仿佛是妈妈的第四个孩子,每一声对菜园的呼唤,经风吹都能传到菜园的耳朵里。豆荚花开,瓜秧爬藤,绿叶轻摇,都是菜园的应答。于是,红了番茄,绿了辣椒,紫了茄子,胖了冬瓜。
夏天的菜园是最热闹的。尤其是 盛夏时节,篱笆架上爬满了豆角藤,一两天不摘豆角,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豆角长”了。妈妈让我挎上竹篮摘豆角。长长的豆角整齐地挂在藤蔓上,宛如新疆小姑娘的辫子,又如低垂的柳条,一串挨着一串,有的静默,有的荡秋千似的悬在半空,有的害羞地躲在叶子里。妈妈让我摘下那些成熟饱满的豆角,我真奇怪,一个纤细的豆角架上怎么可以长出那么多长长的豆角!沿着篱笆一直摘过去,一会儿功夫,篮子里就能装满豆角。提都提不动了,怎么吃得完啊!第二天问妈妈那篮豆角呢,妈妈说提到集市上卖了,心里很不舍,虽然明知放在家里吃是吃不完的。
西红柿也不甘示弱地熟了。绿绿的叶子中先是冒出了一个青涩的小果果,十多天的时间,它就欢快地长得柿子那么大小,两个三个地紧紧地抱在一起。再过些日子,在一片绿色中惊喜地看到一点红,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明亮了我的双眼, 我知道,第一个西红柿熟了!接二连三,西红柿熟了许多,像红灯笼一般,沉甸甸地挂在枝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西红柿的清香。同样,一摘就是一篮,这次,妈妈没有拿到集市上卖,而是选了许多漂亮的西红柿,我陪着妈妈,将这篮西红柿提到外婆家。
夏天,乡村人家最好的待客方式就是主人先是递上一杯从茶壶里 倒出的凉茶,然后抓起一顶草帽,顶着炎炎烈日,走向菜园。不一会儿,主人手里托着一个从菜园里摘来的瓜,洗了洗,用拳头一砸,“啪”。。。。。。瓜应声四分五裂,汁水顺着瓜流下来,主人往旁边一甩,瓜瓤瓜籽就顺势甩下来了,于是,主人客人手上托着一块瓜,大快朵颐,一边吃着香甜的瓜,一边叙叙离情,说说农事,把瓜话桑麻。我每次到外婆家,都能受到这样的礼遇。酷暑中,吃着香甜的瓜,感受着外婆浓浓的亲情,顿时凉爽无比。
外婆也是一个能干的人,菜园总是打理得生机勃勃,从不会让菜园亏了我们的一张张小馋嘴。夕阳西下,乡村人家飘起缕缕炊烟,映着夕阳的余晖,带着温馨。外婆做饭了。 表姐从菜园里摘来几个玉米棒,用打鱼的叉子串住,放在炉灶里烧,只见金黄的玉米粒在红红的灶火中颜色渐渐变深,深到快接近黑色时,玉米棒就熟了,散发着玉米特有的香味,闻几下都觉得很满足。吃一口饭,满嘴生香。小孩子有时候很小气,拿着玉米棒,总是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像吝啬的财主似的,一颗一颗地剥,一颗一颗地丢到嘴里。写到这里,嘴都馋了,应该有好多年没有吃这灶火里烧过的玉米棒了,那香味呢?
好怀恋外婆的玉米棒,好怀恋妈妈的菜园。祖祖辈辈,以土地为生的女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菜园。外婆有,妈妈也有,她们精心侍弄着,一个菜园就是全家人的餐桌,她们马虎不得。到了我们这一代,菜园好像 一根断了的链条。我只是帮着妈妈摘过园子里的菜,只是分享过菜的成熟,但是菜的播种、生长,我一无所知,也从没参与。即使把一个园子给我,我也只能望园兴叹,在我笨拙的手下,它也许会成为一座荒园,或者一个杂草园。祖祖辈辈的田园牧歌正随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离我们渐渐远去,世世代代女人与菜园的情思到我这已戛然而止,于我,于更多年轻的女人,拥有菜园已是一种奢侈。
外婆的菜园,妈妈的菜园,可能只存活在年少的记忆和飘渺的梦里,它渐入迟暮,如烟般向我诉说它的来世今生,除了记忆和梦,还能到哪里找得到外婆和妈妈的菜园?
我的眼里只有你
时装界掀起一阵“混搭风”,随意的搭配,看似不和谐中竟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饮食界中也有混搭,最成功的搭配应该是朱元璋的八宝粥。
但许多清高的蔬菜却像公鸡似地梗着脖子,对混搭坚定地说“不”。它们钟情于自己的另一半,一旦碰上合适的搭档,便我的眼里只有你,纵你是王侯将相,也靠边站。
腊肉炒泥蒿,是我家乡一道老少皆宜的家常菜。春节前,当腊肉腌制的时候,它心中已有心仪的新娘----泥蒿。当泥蒿在冬日的土壤里生长的时候,它仿佛知道它专属于腊肉, 它欢欣地生长,只待农夫的铲子将它抬进腊肉的花轿。
春节前后,泥蒿上市了,最初十几元钱一斤,春节后天气转暖,正是吃泥蒿的最好季节,价格也降到了五六元钱一斤,于是,端入寻常百姓桌。
这道菜我儿子特别爱吃,因而我每天都买。我不买菜贩子理好的成品,我喜欢自己动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左手提起泥蒿的一端,右手反着叶子生长的方向,轻轻一撸,一根绿油油、光溜溜的泥蒿便晃悠悠地在你手中了。轻轻地折成几段,只听“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清水漂洗过的泥蒿,更是翠色欲滴,手里还留着一股泥蒿的清香。
这道菜很简单。从锅烧热到出锅,两三分钟就好了。作料也很简单,油烧开以后,放入腊肉,大蒜片,红尖椒,煸出香味和辣味,把泥蒿撒入锅中,让它在锅里均匀地打几个滚,翻炒几个来回,撒点味精就可以出锅了。
这道菜很执着。泥蒿和谁接近都没激情没灵感,它只爱腊肉。若是新鲜的肉,味道便逊色了很多。它拒绝任何作料,豆豉、酱油,对它来说,画蛇添足。醋是绝对不能放的,不折不扣的败笔。有一次在出锅时我抓了一把蒜苗进去,结果,像高级白领的时装外套了一件工作服,不伦不类。
倘若你真的以为这道菜很简单,简单到可以让你不屑一顾的,那你就错了。它的简单中透着许多不简单,甚至是挑剔。
比如,折泥蒿你一定得手工。用刀切开,固然省事,看上去整齐,但是这道菜就失去了灵性。折成的段要稍长一点,最好不要长短一致,要打破整齐美,整出参差美,但也不能差别太大,锱铢必较的区别就行了。出锅时,在精致的盘中,这道菜盘虬卧龙一般,像女人在理发店刚剪出的短发,看似蓬松随意,却有洒脱个性之美。
虽说这道菜只用两三分钟就可以了,这么短的时间更要掌握火候。短平快更见厨师的手艺。像书法,最难写的字其实就是那些笔画少的字。时间短了,味道就进不到菜里,寡味;时间若长一点点,泥蒿就有点烂了,颜色老了一点,吃在嘴里不脆,那来自泥土的芬芳也消散了很多。
瞧!就是这么挑剔!在我的老家,还有一道菜,也是很挑剔。
这道菜叫水煮白干子。配料也无甚特别。需用高汤勾芡。起锅时的香料特别讲究,蒜苗,不行;香葱,不行;非得是芹菜不可,而且,芹菜要不老不嫩。至于干子,是家乡的豆腐制成的。用一个精致的白瓷汤碗盛上这道菜,热气腾腾,只见白白的嫩嫩的干子一条条卧在汤中,看似柔软实则很有韧劲,绿色的芹菜点缀其中,总让我想起老杜的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吃一口,润滑爽口,芹香满怀,大呼好吃。我儿子遇上这道菜,通常不吃饭,将它当主食,不得不再来一碗。
我母亲的厨艺堪称精湛。有时,我嘴馋了,对母亲说,好想吃这道菜。母亲总是面露难色,武汉买不到这样的干子啊!
别说母亲为难,就是专业的厨师,没有家乡地道的干子,也做不出这道菜。故有很多酒店,早晨派人去我老家的集市上买来这种干子,然后迅速烹制。顾客就有了杨贵妃似的感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些菜就是这么简单,原料简单,成本低廉,经济实惠。但如果纯是简单,就有点降低门槛,仿佛萝卜开会似的乌合一通。倘若这简单中透着执着,抬眼挑剔,就有了几分清高,不禁让人高看几眼,肃然起敬,感叹,简约但不简单!
每当我看见这两道菜出现在我面前,看泥蒿热情相拥着腊肉,看芹菜深情凝视着干子时,我就读出了一些味道。它们相视,相拥,相融,那眼睛里分明是骄傲,执着,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我们就是天作之合,拥有彼此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我仿佛听见它们唱着歌:《我的眼里只有你》,《牵手》,《我愿意》。。。。。
几个卑微的蔬菜,唱着我的眼里只有你,用舍我其谁,非你莫属的风范,在餐桌上给我书写了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感动,仿佛它们化身为梁鸿和孟光,钱钟书和杨绛,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莉叶。。。。。
曾经特别遗憾林青霞和秦汉,巩俐和张艺谋的分手,如果这俗世如蔬菜世界一般简单,他们是否会像人们想象当中的那样圆满?如今的林大美人,巩大美人,抑或无奈,抑或满足的嫁作商人妇,直教人唏嘘,这世间情为何物!
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人,有时还不如一道菜。
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投稿邮箱:
furongguowenhui@163.com
投稿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拒绝一稿多投,所有原创作品都将受到原创保护。
截稿日期:2023年3月30日
《品诗》公众号:readpoems520
所有的来稿,我们都会认真审阅,入选作品会择优在《品诗》公众号上发表,并有机会入选《芙蓉国文汇》一书。没有选中的稿件,我们也会及时回复,不要气馁,欢迎再次投稿。
征稿要求:
题材和体裁不限,一切以作品说话,发掘新人,鼓励创新。请投稿之前仔细核对错字和标点符号,否则一概不予入选。
投稿格式:
邮件标题: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姓名+作品名。邮件内附上作品、姓名、电话、通讯地址、邮箱、100字以内的个人简介。
诗歌5首以内,总行150以内,组诗100行以内(旧体诗词5首以内)。
散文2篇以内
微小说3000字以内
可以任投一种体裁或多种
奖项评定:
小说、散文、诗歌奖分设一、二、三等奖,优秀奖若干名,另设人气奖1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