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 文:一捧黑土醉他乡

作者简介:孙文,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中共党员。长期从事公文写作、新闻写作、文学创作。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省诗词协会、黑龙江省楹联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地方文学研究会理事,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出版代表作《穿越心灵的步履》,曾任哈尔滨市解放70周年纪念文集《传承与传奇》副主编。曾任哈尔滨市委史志和齐齐哈尔市建党百年征稿评委。有诗作选入《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中华诗人年鉴》《当代中国诗人精品大观》《黑龙江当代诗词•男子百家》。作品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民兵》《中华诗词》《新时代党建》《诗词月刊》等,征文曾获得相关奖项,获“雅韵精华•诗会百家”诗词一等奖,《联斋》优秀诗联家等。

西江月·一捧黑土醉他乡
振翅大鹏志远,南迁鸿雁春归。故乡如梦暖心扉。阅历烘炉锻淬。
莫把前程贻误,当行践诺生辉。一抔黑土爱跟随。烙印尤说感佩。
沃野良田溢芬芳,盛誉美名北大仓。一捧黑土成佳酿,游子情醉在他乡。
一
我的家乡巴彦距离天鹅项下的明珠,享有东方的莫斯科、东方的小巴黎美誉的省城哈尔滨不足一百公里,是哈尔滨的郊县。松花江在县内的最南部横贯东西,成为天然的屏障和县界。我的出生地那个屯子离松花江很近,如今大顶山航电枢纽的水泥路就从屯东头通过。在这个屯子,有许许多多我儿少时的黑土故事。
在屯子的东头,有一条天然形成的大沟,人们都习惯称之为东大沟。东大沟有一丈多深,两侧长满密密麻麻的榆树、柞树、杨树、柳树,还有稍条、榛柴、葡萄藤,杂草丛生,荆棘纵横。大沟很陡,由于雨水冲刷严重,沟帮上的树木有的露出长长的根须,有的树冠甚至大头朝下“倒栽葱”,但都顽强地生长着。对于孩童来说,去东大沟玩耍是冒险的事。所以,村子里的小朋友都是结伴而行。
记得一次我与小朋友们在东大沟玩“抓特务”,选一个年龄稍大、个子稍高的小朋友当“特务”,然后让其先藏起来,我们钻进树丛中去搜,“特务”看我们快发现他了,就往前逃,我们就在后面紧追。情急之下,“特务”从沟底往沟上爬,沟边的黑土哗啦一下掉了下来,头发上、脖子里、衣服上都是土,让我们逮个正着。一个秋日的午后,我们几个小朋友又来到东大沟玩起了烧土豆。这是事先密谋好了的,有的带火柴,有的带夹把刀,有的带铁锹,有的带土豆,有的带干草,挖掉沟帮松散的黑土,在坚硬的黑土上用刀抠锅台,用干草引燃干树枝,烧下红红的炭火,埋上土豆。几个小朋友守在一旁,早已垂涎三尺了,有的顾不上土豆熟透了就急着啃上几口。我仿佛又嗅到了当年烧土豆的糊香味。
屯子西面有一条用来种水稻的水渠,这是在盛夏假期里,我们小伙伴每天必去的地方。水渠最深不足半米,我们把背心裤衩脱下,有时满身抹上黑泥巴,似非洲的黑人一般,在岸边晒太阳,然后蹲在或坐在水渠里洗泡;有时相互在水渠里追逐,见有大人来就都蹲在水渠里齐刷刷地只露出个黑脑瓜,静静地等大人走过;有时在水渠里掏鲶鱼窝、抓泥鳅;有时在水渠分流口用黑泥垒水坝;有时用干秫秸做帆船放在水渠里顺流漂行;有时抠一把水渠边的干泥巴,在地上摔来摔去,团成乌黑的泥球,晾干后用干泥球与小朋友们交换小泥人、小泥枪、小泥刀、泥五角星等玩偶……
屯南的草甸子黑褐色的塔头墩子上面长满长发般的绿草缨,我与小朋友们在这里抓蛤蟆,主要有白肚皮、绿花纹身子的“大花鞋”和红肚皮、黄褐色花纹身子的哈什蚂,偶尔抓到一种全身翠绿的小蛙,大人说这是“天老爷小舅子,玩不得”,我们就又乖乖地把它放回了草丛中。癞蛤蟆到处可见,行动迟缓,长相难看,我们都不去抓它,大人说这癞蛤蟆是中药材,后来才知道其学名叫蟾蜍。黑褐色的塔头墩子用场也很大,一些人家拉回来,用铡刀切好做土院墙的墙头;塔头墩子下面的草炭土拉回来掺上黑土,是上等的有机肥料,这粪堆也成了小朋友们打冲锋的好掩体。
在屯西不远处有一块沼泽地,屯里有人叫“蛤蟆塘”的,也有人叫“大酱缸”的。沼泽地边缘脚踩上去像皮球、如海绵,软软的发颤,中间还冒稀泥,人们都是绕着走,生怕陷进去。我与小伙伴们也十分好奇,从屯子里拿来木棍往沼泽地中间的稀泥处插,人小胳膊短,还是个未知数。时常有牛马和猪掉进这黑乎乎的泥塘里不能自拔,期盼着有人来拯救它。只见过往的村民有的找来缰绳,有的拿来木杆,大家挽上裤腿光着脚在泥塘的边上一起往出拉。陷在泥塘里的牲畜本能地挣扎,溅起黏糊糊的黑泥汤子崩大家一身。从泥塘拉出来的牲畜,周身如同披挂了重重的盔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本能地在地上打滚蹭黑泥,身上沾满了干土面子,没有蹭掉的黑泥干巴在皮毛上,一连几天还是不断地打滚,或赶上雨天淋个澡才还原真面目。

二
劳动是人生的必修课。
在初中读书时,学校每年都要组织几次集体劳动。参加支农劳动的工具都是自备的。住在县城里,难免不凑手,更何况“手巧不如家什妙”。为此,母亲就向老屯的亲属要多余的,父亲有时去借菜社朋友的。
记得第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春耕支农劳动,去了离县城十多里路的三合堡屯。从这里再往前走六七里路,就到了我的出生地王家大崴子屯。按行政区划,这两个屯子都是归松花江人民公社管辖的两个生产大队。
学生参加支农春耕生产劳动,主要是种苞米,刨坑的、点种的、洒手把粪的、培土踩格子的。
这次支农春耕生产劳动,我认识了这个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带领全县妇女修筑三八路和江湾水库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张淑范,后来她还去北京出席了国庆观礼。我对黑土地上的女劳模肃然起敬!
记得一年我们去离县城八十里的丘陵山区帮助秋收,主要任务是扒苞米。秋霜来得较早,清早田间的苞米秸秆一层霜,拿上去凉刷刷的,继而又湿漉漉的,等到太阳爬了上来,瑟瑟秋风,苞米秸秆和叶子又干沙沙的,手裂出了血口子、划出了血道子。我们6名男同学挤在一家社员的北炕上,饭也由这家主妇给做,生产队保管员每天给送粮食,给她记工分。劳动一天的我们,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就着咸菜快速喝着大碴粥。“咔”的一声,粥里有沙粒硌牙了,可我仔细一看是山里红籽。“咔”的一声,几名同学也都陆续硌了牙。这家主妇连忙解释说:“不要紧,是孩子吃山里红吐的籽,混在炕的苞米粒子中了。”火炕烧得很热,但也很潮。原来炕席底下是新搓下来的苞米粒子。这是当时农村对新粮普遍采用的快速干燥法。

三
一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给正编织大学梦的我们来了个人生大转折。
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按照当时的形势,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别无选择。于是,在学校第一个报了名,来到距县城一百里的小山村插队落户。在这个小山村,同村民们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无奈与未知,但却毫不动摇的黑土地生活。在这里,我春耕时学会了扶犁破茬、点谷种、撒稻种,干过赶牲口压滚子、种玉米刨坑踩格子、耙水田地修池埂等农活;夏锄时给玉米和高粱地锄草,还薅过谷子;秋收时割过小麦、糜子,拿过豆地、玉米地的大草,收割过高粱、黄豆,扒过苞米,还捆过苞米秸秆,跟马车挨家挨户分秸秆,在场院挑灯夜战拖拉机带动脱粒机脱苞米,赶石头滚子打黄豆和谷子;冬天抡镐头刨粪送粪,还参加了修水库的大会战……在简单、繁重的劳动中,我不仅受到了体力的锻炼和意志的磨炼,也找寻到了乐趣。在枯燥与寂寞的生活中,也与村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是我从校门走向社会的第一站。

四
辗转的工作机缘,岗位让我更亲近家乡的黑土地。
地道的农业县,使家乡在20世纪70年代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热潮中,成为全省有名的农业县,也涌现出许多农业战线上的典型,更是产粮大县。记得当年流传这样一套嗑:“呼(兰)海(伦)巴(彦)拜(泉),绥化在外。”
我调到县里工作,一直在县革命委员会的农业综合口。当时叫农业会战办公室,后改为农林办公室,也就是后来的农工部、农委的前身。这是全县农业生产上报下达的枢纽中心,全办从领导到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处于紧张状态,每天从早一直忙到夜晚,还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人家都下班回家了,我们还在办公室忙。人家听完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就可以休息睡觉了,而我们正是更忙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挂长途电话接转得快一些,经常忙到后半夜才回家。夏季漆黑的夜晚,时常掉进泥坑里;冬季寒风刺骨,有时摔倒在冰雪路面上。
记得1976年家乡的霜冻来得特别早,八月十五那天上午,县里召开紧急电话会部署防霜冻工作,主要措施就是发动社员在田间的重点地段堆上柴草秸秆,待半夜时分燃烧提高地温避免霜冻。这一夜,全办公室的同志谁都没合眼,一直守在电话机旁。
紧张的工作环境,磨炼了我的快速反应能力,培养了我的吃苦耐劳作风,提高了我的文字写作水平……现在回想起来,我更珍惜那时干群之间的和谐,同志之间的真诚。
后来,县里选派我到基层人民公社任职,按照公社党委班子分工到生产大队蹲点。吃住在生产大队,每天工作去生产小队。为了工作方便,将家里唯一的孔雀牌自行车带来了,往返于公社与大队之间。工作在基层,有时一个来月才回家看看住上一两天。当时两个孩子还小,妻子一边上班,一边把家务和孩子上幼儿园、上学的重担挑在肩上,默默地支持我的工作。

五
我爱祖国江南红土地的热烈奔放,我爱祖国西北黄土地的淡雅清秀,我更爱祖国东北黑土地的浓郁芬芳……
如今,我生活在都市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的街市,斑斓的霓虹……但对那黑土地的眷恋之情,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烈。
我时常站在酷似雄鸡的伟大祖国版图面前,端详上方那只天鹅。从巍巍的大小兴安岭,到长白山麓北缘蜿蜒叠嶂的完达山、老爷岭、张广才岭;从美丽神奇的松嫩平原,到富饶辽阔的三江平原;从神州北极,到黑瞎子岛东方第一哨。这是一个因黑土地而闻名于世,因黑土地而成为共和国的骄子,因黑土地而令人向往的地方。我为生长、生活在这块黑土地上的人们感到无比的自豪与骄傲!
如今,在这白山黑水之间的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又迎来新的生机,黑龙江和内蒙古东北部地区沿边开发开放、黑龙江省“两大平原”现代农业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大小兴安岭林区生态保护与经济转型三大国家战略的实施,必将撑起大美龙江美好的明天。
天鹅腾飞翱蓝天,俯瞰华夏区域先。经纬独高两极占,欧亚大陆桥向前。四大水系两平原,安国粮仓油煤田。绿色黄金泛林海,五大山岭北东南。物华天赐数三宝,百姓餐桌山珍盘。三花五罗十八子,稻谷飘香笑开颜。八大经济蓝图展,三大战略谱新篇。策马扬鞭乘长风,北国龙江美明天!
故乡的一捧黑土置于我的心中,用跳动的脉搏弹奏起黑土地上欢乐的歌——我笑了!
故乡的一捧黑土置于我的心中,用涌动的热血描绘黑土地上壮丽的图画——我赞了!
故乡的一捧黑土置于我的心中,用眷恋的情怀酿成黑土地上甘醇的美酒——我醉了,醉在他乡!

巴彦诗词楹联协会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