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乡的日子里
(11—15)
第11章:斗争会
秀玉看着那纸上的阿拉伯数字,它们一个个一行行地跳入她的脑海里,二分钟内她已全部记住了25数字所在的位置。她闭目养神在等待着时间结束的信号。
当时钟指在11点35分钟点上,校长又把手快速地扬了一下说:“时间到!”
秀玉立刻把那张信纸递给校长,校长接过信纸又递给女老师说:“曾老师!你来核对吧!”
三个男老师把曾老师围在中间,也认真地看核对答案。
秀玉开始背诵数字:“3、7、11、52、39、73、5、69、28、76……一共25个数字,背诵完毕!”
片刻,黄老师激动的说:“完全正确!”
男老师们惊讶万分,并立刻露出了爱慕的笑容。
岳校长开心地说道:“秀玉同学!很好!你已通过我校对你的测试!录取为我校初中一年二期学生,一个星期后你可收到我校入学通知书。另外学校赠送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铅笔给你。希望你在开学前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补习初一第一册全部课程,不懂的地方可问曾老师,她是你以后是的语文老师,也是你的班主任老师。”
他边说边转过身来对曾老师说:“曾老师!等一下你陪着秀玉同学去教务处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铅笔给她。”
“好的!岳校长!”曾老师开心地回答了校长。
这时秀玉也连连弯腰敬礼:“谢谢岳校长!谢谢梁主任!谢谢各位老师!”现在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曾老师走到秀玉面前把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微笑地说:“秀玉同学!欢迎你成为我们班的一分子!”她看了看秀玉的眼睛在想:多么秀气女孩子啊!她那见不着底的眼睛里充满着无穷的智慧和能量,那复杂的眼神中还渗透出一些少年没有过忧伤和委屈,她忧伤何在啊?
曾老师定了一下神接着说:“秀玉同学!好样的!今天表现的不错!我们边走边聊吧!”曾老师向校长、主任和老师点了一下带着秀玉走出了办公室。
他俩一起到了教务处。
曾老师领了一本记本和一支铅笔。她翻开笔记本上第一页写着:赠给秀玉同学
祝:学途泹荡,前途似锦!
绥宁县武阳中学
1969年2月11日
想不到几十年过去了,她都舍不得在笔记本上写一个字,一直保持着空白。虽然无字,但故事却记忆犹新。
“哦!对了!”曾老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秀玉同学!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叫王雪花也是大田的,你可以向她借用上学期课本。”
秀玉认识王雪花有好几天了,因时间不早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地说道:“好的!谢谢曾老师!”
曾老师看了一下天空说:“秀玉同学!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
秀玉告别了曾老师,穿过操坪,路过学校传达室再和守门的老伯点头打了个招呼。
秀玉离开学校,一路上没有停留,穿过小路,走在了312公路上。当她走到武阳供销社时碰到了王雪花,她低头迎面而来。
“雪花!”秀玉开心地喊了一声。
王雪花抬头一看,只见秀玉满面春风,怡然自得的样子,一定是好事。
“秀妹子(秀玉下乡时当地人对她的称呼)!你从学校回来了呀!找到校长了吗?有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王雪花开心地说道。
“是的!我刚从学校里来。雪花!你现在准备去哪里?”秀玉说。
“我正准备去学校呢。早上我和妈妈去了一趟秀水大队,回来后,到你家,你奶奶说,你还没回来。我就来学校找你,这不,就碰到你了。”王雪花笑喜喜地说。
“那好!雪花!那你打转吧!我慢慢告诉你。”
于是王雪花打了转走在秀玉前面,在路上她俩开开心心的边走边聊。
秀玉说:“雪花!我俩是朋友又是同学了,以后我们要努力学习,共同进步!
“秀妹子!你是卲阳来的学生,成绩一定比我好。在学习上,你要帮助我呀!”王雪花回过头来边走边说。
“哪里呀!我们是同学了,互相学习吧。”
她俩在路上谈笑风生,好不惬意,不知不觉地到了家。
秀玉进屋不久,雪花就从家里拿来了上个学期的语文、数学、政语等课本,送到秀玉家门口。
秀玉看到这些课本还蛮新的,好高兴,心里甜蜜蜜地的。她接过课本放在凳子上,连忙上前握住雪花的双手笑着说:“雪花姐!谢谢!太感谢你了!雪花姐!进来坐吧!我给你沏茶。”
“不了,现在不早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还没做呢。今天还要早一点做饭,我来的路上听别人说今晚大队部开大会。你也早点做饭吧。”说完转身就走。
“好吧!雪花姐!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秀玉看着王雪花走下踏步离去,她才走进屋里。
秀玉看着这王雪花送来的课本,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她想在开学前全部复习一遍。她把每一本的第一课都仔细地看过。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复习了。
还好,她做事利索,今天她把水挑好了,把菜洗好了,现在可以一心一意地学习了。
她家的家务活都明确分了工:她负责担水、砍柴、洗菜、扫地洗衣、上街买东西。她爸爸和奶奶负责煮饭炒菜。
今天秀玉还没回家时民兵营长黄明楚就来她家,通知了她家要早点吃饭参加大队部开会。
她家刚吃饭不久外面开会的哨子响了。
秀玉和爸爸来到了大队部。大田大队共十一个生产队,以U字形排开,一队与秀水大队相邻,往北延伸,第十一队在“万福桥”南面,与李西区相接。大队部设置在大田小学里,即五队和六队之间。
秀玉是七队,离大队部不远,她和爸爸来到了大队部礼堂。
礼堂已经来了好多人,礼堂内没有坐凳。付大伯自己带了一根小矮凳坐在礼堂后面,还有些人坐在砖头上,大部分是站着的。
参加开会的的贫下中农每人记2分工,四类分子及其家属不记工分。
舞台上,从屋架上吊下来两根细长竹子,竹子上的支节留有一个竹钩,各吊着一个大号煤油马灯。尽管灯芯已开到最大,在硕大的礼堂里,还是显得黯淡无光。舞台中间是一对乒乓球桌紧贴在舞台后墙上。“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横着十个黑色大字直接用排刷写在白色石灰墙面上,墨水已入墙三分。
礼堂里人员躁动,他们每两个星期都要在这里聚集一次,妇女们个个坐在自己带来的凳子上一面纳袜底一面聊家常。站着的人是大队书记、民兵营长,各生产队的队长和治保组长。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牛鬼蛇神四类分子(又称五类分子)和四类分子的子弟。(四类分子弟站在前,起保护父母作用,防止过激)
这时,大队民兵营长黄明楚走上台宣布:“基干民兵们!把地、富、反、坏、右压上台来!”
从一队开始,一个个四类分子由一个个基干民兵抓住肩膀推上台。每个四类分子从舞台左边的墙壁边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吊在自己的脖子上。有序地站在台子上成一字排开,每个四类分子后面站着一个基干民兵。秀玉家的房东的父亲也站在四类分子中。
这样的场面,台下的人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人们还是在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
“贫下中农同志们!请注意了!请安静!”民兵营长高声地喊着,接着又大声地说:“现在新增加5个从邵阳来的四类分子,我念一个名字就押上来一个。”民兵营长又大声地喊叫。
大家一听到有新增四类分子上台,台下一下子静了下来。
“于xx”
“陈xx”
“金xx”
付大伯是第四位念到名字的。
第五位是第十一生产队的牛xx。
他们先后被押上台,早就为他们准备了五个大木牌。上面写有名字对号挂上了他们的脖子上。
台上的二十多个四类分子算是前辈了,都相互谦让地挪动着,腾出空位,让新的同类补充进来。舞台上木牌增多,他们排成长长的一字队形,像古代战场上的盾牌沉重地立在地面上坚不可摧。其实是木牌过于笨重,靠地面支撑减轻重量。
他们只有90度低头认罪,想要抬头非常困难。如果心里不服,咽不下这口气,只要稍微抬头,后面的基干民兵就会按头踢腿。如果还不行他们就拳脚相加。
大田十一队那个从邵阳下乡放的右派分子牛……就是不服,经过几次斗争会,最后丢掉了性命(他儿女不在身边),这是后话。
付大伯在邵阳经历过多次斗争会的洗礼,是个老江湖了,对他们编造出来的罪行总是供认不讳。他的腿明明是在监狱里摔伤的,硬说是偷越边境被解放军用枪打伤的。
这是命!该认命的,你得认命,除非你不要命。
经过几个贫下中农代表们流畅的诉苦词和革命口号把斗争会带入高潮……
散会后,秀玉搀扶着父亲回到家里。
第12章:开个证明去上学 这次大队的斗争会从始至终秀玉看在眼里,对她触动很大! “人之初性本善”说明善良与弱小是并列的,邪恶意会着是强大。善良总是被邪恶欺负。 然而只有一种东西才能遏制邪恶!那就是“法律”!那时法律不知哪里去了? 听天由命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复习功课!她制订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在开学前的17天时间内,完成全部复习计划。 她每天早上起床,埋头复习功课,抓紧时间做家务。然后再埋头复习功课。 正月初十上午,她收到了学校寄来的入学通知书。 “爸爸!我收到学校的入学通知书了!”秀玉很开心把通知书递给爸爸看。 付大伯接过通知书看了又看,喜笑颜开,说:“哎呀!不错!了不起!从今天起我女儿是中学生了呢!”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哦!对了!妹子婆!学校通知书说:开学报到时,要有生产队、大队的证明材料。你抽空去生产队和大队部开个证明书吧。”说完把通知书递给了秀玉。 第二天吃了半日饭,秀玉背着书包兴致勃勃地走到队长家门口,她在队长家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 “哪个呀!”队长在里面大声地说。 “黄队长!我是秀妹子!”秀玉话还没落音,大门就“吱”的一下开了,开门的是队长老婆。 队长老婆大约三十多岁,秀玉连忙叫了一声:“大姐!你好!” “哦!是秀妹子呀!”队长老婆笑着说:“快进来!外面冷!”队长老婆把秀玉领进厨房。 黄队长四十来岁,一眼看去就觉得他的眼睛很显目,有一只眼睛比较大,眉毛坚起的,鹰钩鼻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坐在灶塘前面,正在抽竹筒烟(用竹筒做的抽烟工具,二尺多长)。他看秀玉进来,没有吭声。 秀玉上前微笑地说:“队长!您好!”但队长还是没有吭声。 秀玉连忙从书包里拿出了“通知书”递给队长。 队长没有接,只是用眼斜视了一下说:“有什么事?” 秀玉看着队长那难看的脸面,但她还是面带笑容地说:“队长!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过几天我就要去武阳中学读书了。请麻烦您帮我开个证明。” “你想读书?”黄队长把手中的竹筒烟管放下来继续说道:“不要梦想资本主义复辟,你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管制!还想读书!想都不要想!谁来养活你们家里的人?你说!”说完又把那竹筒烟管罩着嘴巴抽起来。 想不到队长火气这么大,没办法,要求于人。 秀玉还是微笑地说:“队长!是这样的,我不会给生产队添麻烦的,只要开个证明:证明我的身份就可以了。” “那不行!”他大有天下者的气势,立场坚定地说:“我们学校大门是为贫下中农开的!不是为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右四类分子开的!” 队长的话像魔鬼一样向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狠狠地一狼牙棒。在她纯洁的心灵里强行刻下了一道深深痕迹。 她眼睛湿润了,她不想让队长看到她的眼泪。她的眼皮没有眨一下,极力控制眼泪流出。她带着一肚子委屈离开了队长家。 她走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下,抬头看着天空,她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一股泪水倾泻而下,她闭目静止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拿出小手帕擦干了眼泪。她继续往前走,她要去大队书记家。 秀玉第一天来时是黄书记接她一家来的。他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 大队书记和大队民兵营长都是他们生产的人,可以说七队是大队权力中心。 秀玉走到了大队书记门前,她习惯性地用手梳理一下自己前额一点头发,上前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哪一位?”黄书记在里面问了一声,接着说:“请稍等一下!” 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拥而出了三个小男孩,其中最大的大约十六岁左右,他看了一眼秀玉便微笑地说:“请进!”然后反过头说:”爸爸!妈妈!我们去玩啦!”说完带着弟弟们走了。 紧接着书记老婆也到了门口,一看是秀玉便笑喜喜地说:“秀妹子!你来了!黄书记在厨房里,你去吧!”秀玉进屋后她把门关上,到厨房对面房里去了。 秀玉走进厨房,看到书记背着一件黄色的军用大衣坐在灶塘旁的餐桌边,正低着头在认真地写着什么。灶塘另一边坐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姑娘在认真地数数地“1、2、3、4……”。 秀玉转过视线,走到书记面前打了一个招呼:“黄书记新年好!” 黄书记听到了,抬头一看是秀玉便说:“秀妹子!是你呀!快坐到灶塘边,天很冷的!”然后对着在数数的小姑娘说:“腊妹子!快叫姐姐!” “姐姐好!”腊妹子笑着说。 “小妹妹好!好漂亮哟!”秀玉微笑地说,并上前走到腊妹面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秀妹子!灶塘边随便坐!不要站着!”黄书记停顿了一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儿子他娘!来客人了!” 秀玉没有坐下,只是换了个姿势靠近灶塘边站着。 “知道!”书记老婆笑喜喜地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只玻璃瓶子,走到餐柜前,从瓶子里中倒了一点蜂蜜到杯子里,再倒上开水递给秀玉说:“秀妹子!喝吧,很甜的。” 书记老婆是外县人,今年快四十岁了,看起来还有点气质,解放前她是大户人家女儿,读过几年书。因父亲好赌,家境衰落,土改时被划为下中农。 秀玉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真甜!”然后用眼看了一下书记老婆,很有亲切感。她微笑地说:“阿姨!别客气!谢谢您!” “秀妹子!你是有事找书记呀!有什么事?你问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做事了。”书记老婆说完就到堂屋去了。 “秀妹子!你有什么事找我?”书记说。 秀玉把学校要开证明的事跟书记详细地说了一遍。 “哦!是读书的事呀。”书记想了想,停顿了片刻说:“秀妹子!你要读书这是好事。但大队不能直接给你开证明书,你必须从生产队开证明来,大队可以帮你盖章。这里牵涉生产队长劳动力安排的问题。你家的口粮也是由生产队安排发放的。你还是找队长谈谈吧” ”我不想去了!黄队长好凶的!还骂我!”秀玉委屈地说。 “不去怎么行?生产队这一关必须要过的!”黄书记急着说。 秀玉看了看黄书记慢慢的说:“黄书记!您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要我陪你去?”黄书记说。 “你就陪秀妹子去一下吧!”书记老婆一下子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儿子他爸!秀妹子还小,你就帮帮她吧!”实际上书记老婆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看上去她一脸秀气,眼睛发亮,是一个漂亮而聪明的小姑娘。她想帮她一把。 黄书记严肃地说:“儿子他妈!你少掺和呀!这是政治问题。”然后转过脸来对秀玉说:“秀妹子呀!我不能陪你去。你们是遣送下乡的,生产队收留你一家就算不错了,上学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读书的美梦就这样破灭了。那个晚上,秀玉没有吃晚饭,她坐在床边使劲地流泪,想忍住,但始终控制不住,泪水总是像泉水一样从眼角冒出。可怜她哭了一个晚上。同时她爸爸和奶奶也劝了她一个晚上。 命运啊!如此不公平!
第13章:上山打柴
农历正月十四号,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下乡二十一天了,今年和往年不同,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冷凄凄的。 今天她和王雪花约好一起上山打柴。这是她第一次上远山砍柴。 天刚亮秀玉就起床了,她腰上挎着一把小号柴刀,走出门等候着王雪花到来。 她站在门前第一梯台阶上,可以一目了然地看着王雪花要走的那条石板路,石板路上生成了一些冰构,呈现出了大小不同的冰花几何图案,格外显眼。清晨,路上无人走过。静悄悄的村庄促使她想起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她默默地思考着。 寒风吹来,吹动了她的思念。她不由自主地眺望东方—故乡的天,烟波蒙蒙,给人带来深深的惆怅。尽管不识这山野的本来面貌。可她知道山野的尽头是她的故乡,还有她日夜思念的母亲:妈妈呀!我好想你! 秀玉下乡以来,只要有点空隙时间都无不思念自己母亲! “秀妹子!”王雪花来了,她喊了一声,老远就看到秀玉站在门前一副忧伤的样子,在想着什么? 王雪花今年16岁了,读初一(这里的人普遍读书较晚),她已经是成熟的大姑娘了,青春发育期是那么有活力。她腰上挎着一把成年人大柴刀,精神抖擞跑过来, “秀妹子!我来了!”雪花的喊声,把秀玉走神的思维拉了回来。 秀玉定了定神说:“早上好!雪花!”然后走下门前的十步台阶就到了村子的石板路上。 王雪花走到秀玉跟前,从背后裤带上取下一双用稻草编织的鞋子放到她眼前一晃笑着说:“秀妹子!这是什么?” 秀玉眼睛一亮说:“草鞋!雪花!哪里来的?” 王雪花说:“秀妹子!给你的!我爸爸织的!”她把草鞋递给秀玉,说:“快穿上吧!打柴很磨损鞋子的。” 秀玉接过草鞋,低头看着王雪花光着脚丫子穿着草鞋,说:“雪花!你不怕冷呀?” “不冷!一点也不冷!”王雪花看着秀玉脚上穿的一双黑色布鞋,说:“如果你怕冷你可以把草鞋套在布鞋上面。” “好主意!我试试看。”说完秀玉就把一只草鞋套在右脚布鞋上面,看了看,走了几步,觉得很紧,她站着犹豫了一下,便弯腰把布鞋脱下,也和王雪花一样光着脚丫子直接穿上草鞋,草鞋稍微大得一点点,但穿起来还是蛮好的,软绵绵的,不冷。 今天秀玉脱下了布鞋,穿上了草鞋。她哪里知道,以后在武阳大田的日子里,不管春夏秋冬,很少穿过布鞋了。 自己不会编制草鞋,就捡别人丢下的旧草鞋,旧草鞋比新草鞋穿起来舒服多了,不打脚。只是捡到的每一双旧草鞋中,都是右脚的那一只烂的很厉害,不能穿!也就是说捡到能穿的,都是左脚的。没办法她只有穿两只同边草鞋了,实际上,穿习惯了是一样的。 冬天穿草鞋不很冷,走起路来脚底热呼呼的。就是脚板边缘和后跟容易开裂,有时裂口很宽,走起路来很痛,每走一步就从裂缝里渗出血来,流出来的血经常把草鞋染红。晚上收工回家后,生产队开会时,大家相互在煤油灯下用针线把脚板上和脚后跟的裂口连起来,就不痛了。第二天又可穿上草鞋出工了。 不扯远了,把话说回来吧。 “雪花!谢谢你呀!谢谢你爸爸为我编制的草鞋!”秀玉说完就把脱下的布鞋放到家里,跟着王雪花走上了村子的石板路。 今天她俩要去的地方叫“栗山头”,村子的西北边,山高路远,有六、七里路,王雪花说,远的地方才有好柴。 出了村子的石板路,有一条泥泞小路一直通向栗山头山下,早上气温冰点,昨天的路面留下的脚印已结冰成型,不至于踩进稀泥里。 她俩走上了这条小路,王雪花在前,秀玉走后,她俩边走边聊。 “秀妹子!昨天我在学挍里报到时,曾老师提起过你呢!她说,你不来上学真可惜。”王雪花说。 “雪花啊!我真的很想上学,可恨黄队长不同意。”秀玉愤恨地说。 “是啊!那个黄队不是个好人,欺软怕恶,流氓样子。秀妹子!以后干万要提防他!”王雪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秀妹子!今天我们俩个说的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呀!” “好的!我知道!雪花你放心吧!”秀玉说。 流氓不流氓对秀玉来说没实质性概念,年少无知,不谙世事。她沉默了一下说:“雪花!我压根儿看不起这些欺压弱者的恶人,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现在一提起黄队长,我心里就不舒服。雪花!我们聊其他的话题吧!” “好的秀妹子!你说的对!我同意你的观点。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王雪花气愤地说。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秀妹子!明天开学了你不能去读书,我心里也很难过!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秀玉一下子没有回答,她看着小路两边带有一层薄冰的稻田,稻田里整齐排列着去年秋收时留下的禾蔸。禾蔸下稀稀拉拉生出了一些很小的绿色植被,小小的植被在恶劣的气温下如此顽强地生存着,它象征着生命和希望!她为它赞叹! ”雪花!我不想放弃,我想在家里自学初中课文,如果政策好了,我再报名参加中考,我想读高中。”秀玉看着那开阔的田野坚定地说道。 王雪花听她这一么说,有些感动,她说道:“秀妹子!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支持你!看得出,你会成功的!你的普通话十分标准,动听。你的语文基础一定很扎实。” “我喜欢文学,我喜欢唐诗,我喜欢毛主席诗词。”秀玉开心地说道:“谢谢你的支持!雪花!有你的支持我会更加努力的!” ”秀妹子!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很开心。以后每天晚饭后,只要生产队、大队不开会,你就到我家里来学习功课吧。你们邵阳教学质量比我们好,你可以帮助我!”王雪花说。 “好的!谢谢雪花!前几天我们已说好了我俩相互学习,共同努力!。”秀玉开心地说。 现在这条小路开始起坡,小路两旁出现了旱土,慢慢的形成了梯田形式往山谷延伸。 秀玉的脚掌和草鞋接触处生岀了好多水泡。最先生成的水泡开始破裂,慢慢产生了一阵阵痛感。但她没有顾及这些,她边走边聊去分散注意力。 她俩走进了山谷。 …… 在家里,义培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房里就只他一个人了。他连忙穿好衣服走进堂屋(厨房)。 奶奶和爸爸围着灶塘边,奶奶在为锡脸盆烧水,爸爸在灶旁补鞋。姐姐不在屋里,他一下子清醒了,急着说:“姐姐呢?爸爸!” 付大伯看着义培房里走出来找姐姐,说道:“义培!天冷!快到灶面前来!姐姐清早就上山打柴去了,已经走了好久了,吃半日饭才会回来的。” “爸爸!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也要去打柴。”义培说。 在下乡前,家里人最疼爱他。在他心目中,姐姐是最亲近的人。常带他去她同学家写作业。 下乡后,他离开了妈妈,更加黏姐姐了,姐姐也把他当命看待,对他呵护有加。 ”姐姐是和雪花姐姐去的,打柴的地方很远!她们是大人了,跑得很快,你追不上的。”付大伯耐心地说:“义培!这几天你不是和老五一起玩吗?现在你去找老五玩吧!” “老五”是本生产队社员黄明北的儿子,今年八岁了。今年秋天起蒙读书。他家住在义培家后面的山坡上,可相互呼应。 “知道了!爸爸!”义培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正好老五从山坡上下来,老五早就看到义培了,并大声说:“义培!在干嘛?” “我在等你呀!老五!你知道打柴吗?”义培急着说。 “知道呀!怎么了?”老五说。 “今天我们上山打柴去!好吗?”义培还是急着说。 “可以!我家屋后面山坡上有好多大树,那里有柴!。”老五说完带着义培到他家里拿了一把小柴刀绑在腰子上,领着义培到山坡上去了。 他们到了山坡上,昨天割了一天风,大树上的枯枝掉下来不少,老五砍好柴用藤条捆好,再用一根长一点的柴棒把捆好的柴穿成一担。 义培没有刀,他用双手把老五砍剩下的,像筷子一样粗的技条,用脚踩断,长短均衡,象模象样的。老五帮他用藤条捆成两捆,也用一根粗一点的柴棍穿起来。 他们挑起柴下山坡了。义培第一次挑担子,喘着粗气,横着挑起柴担。一里路,就歇了七、八肩,最后终于磨磨蹭蹭地挑到家里。 王雪花和秀玉走进了“栗山头”山冲的一个不十分陡峭的山坡上,在一大片放倒的小树中砍柴。这是一个月前王雪花在这里用柴刀砍倒的,现在这些小树已经干了。 王雪花有力气,选大根粗壮的砍。秀玉砍不动,只有砍小根细一点的柴。她把一根根砍好的柴丟一个地方。一段时间后,地面的柴有一大堆了。现在她已经满身是汗了,棉袄下的短袖布衣己湿透了,从头发根和前额冒出的汗珠汇集一起,不断地往下淌,有时连眼睛都睁不开!秀玉第一次砍这样的柴,觉得很累。 王雪花自己捆好柴后,还帮秀玉用藤条把柴捆好成担。然后她们又在离这里不远处,砍倒了一大片小树,做为下一次砍柴的地方。 她们各自挑着柴下了山。 秀玉这担柴有八十多斤,这是她第一次挑这么重的担子,所以觉得十分费力,加之脚板四周被草鞋磨起了好多水泡。破了的水泡再继续磨损,流出不少鲜血,好痛呀! 打柴是最累的一种活儿,本来已走了很远的路程,在砍柴的过程中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在精疲力尽的状况下还要挑一担柴回家。 现在秀玉已经是两眼冒金星了,由于不断流出汗水,汗水带走了血液的大量的水分和盐分,她觉得全身无力,她艰难地走着。 离家还有半里路时,秀玉体能已降至最底点,她咬紧牙,坚持着,脚上的血泡已不消一顾。 她集中一身全部的力量顶着沉重的担子,对一个未满14岁的小姑娘来说,这绝对是超负荷的。她感觉到地球运转速度在减慢,痛苦难熬的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折磨着她。这就是生话的担子,它已残酷地落在了她那弱小的肩膀上。
第14章:生产队会议 义培打柴回来时,没有看到姐姐在家,他赶忙把柴放到堂屋后面,就一直站在大门口等候姐姐归来。他顶着北风,把双手交错地放在棉衣的袖口中,把头缩起来,耸着肩,目不转睛地望着归来的石板路,他觉得等了好久,终于在远处看到了姐姐挑柴的身影出现在石板路上。看着姐姐一步一步向家里走来,他不顾冷风吹入堂屋,提前打开堂屋的双开大门迎接姐姐。 秀玉用最后的力气走上了家门前的十梯台阶,再也没有力去推动那厚厚的双开大门了。还好,大门是开着的。她跨进堂屋,看着奶奶、爸爸、义培像黑白电影中的人物无颜色,他们个个向她用嘴说话,但她感觉不到有声音。 她把柴放在堂屋后面的棺材旁边,放下柴刀,踉踉跄跄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勺,舀了一勺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太累了!她丢下水勺,走进房间,草鞋都没有脱下,就倒在床上摊手摊脚,闭着眼睛彻底地放松着。 这时,她的血液携带着大量水分子输送到各个器官,立刻她的劳累得到了缓解。 这时她听到了窗外的鸟叫声,感觉到脚上面的水泡在一阵阵疼痛。她慢慢地睁开眼,一张大脸和一双大眼晴出现她的眼前。她吓了一大跳,还认为自己疲劳过度出现了幻觉。她定神一看原来是弟弟义培用一双眼睛距离很近很近地盯着她,爸爸站在旁边。 “义培!你怎么不做声呀!把我吓了一大跳!”秀玉边说边坐起来半躺在床上,把穿有草鞋的脚斜放在床外面。 “爸爸叫我不要做声,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所以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等你醒来呀。姐姐!你的脚怎么出血了?痛不痛呀?” ”没事!姐姐没事!只是累了点。你去玩吧!”秀玉微笑地说。 “我不去玩!我等你起来去看我打的柴。”义培说。 “你打柴了?我没听错吧!你和哪个去的?是老五吗?”秀玉惊讶地说道。 “是的!老五陪我去的,在他家后面山坡上打的,不远!”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继续说道:“姐姐!今天我和老五打柴好累呀!差点累死了!姐姐你打柴比我多,一定比我还累!是不是也差点累死了?” 秀玉笑着说:“傻瓜!怎么会累死呀!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饿起来!”说完就准备起来。 付大伯在旁边站着,听了姐弟俩的谈话,觉得很欣慰,多么好的姐弟俩啊!又为他们的苦难而感到心酸,几颗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随后秀玉和义培一起走到堂屋里。 秀玉看到义培打的两捆柴,像两蔸小白菜一样大小,整齐地摆在地上,她笑着说:“看不出呀,蛮能干的!打回来的柴还蛮漂亮的,小巧玲珑。值得表扬!”说完并对着义培伸出了大拇指。 奶奶说道:“义培打的柴用来生火最好不过了!值得表扬!” 义培得到姐姐和奶奶的表扬,笑过不停,嘴角笑到耳根去了。 一家四人坐上餐桌准备吃饭了,义培还在不停地笑着。 “别笑了!义培!吃饭了!我都快要饿死了!”说完,秀玉用菜碗装一碗大饭狼呑虎咽地吃起来。 …… 天快黑时,生产队的哨子响了,队长吹一阵哨子喊一阵话:“社员同志们!今晚早点吃饭,早点到生产队开生产大会呀!”边走边喊,喊遍了生产队每个农舍。 听到是开生产会,不是斗争会,付大伯一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晚饭后付大伯和秀玉早早到了生产队会议室。 会议室大约5米宽,12米长,最里面墙壁上挂着领袖的画像。画像下面放着一张旧条桌,条桌上空从楼扳下悬空吊着一盏煤油马灯。 会议室很暖和的,生了两堆柴火。大家围在火堆旁热火朝天地扯家常。付大伯在进门左边屋角落的一条长板凳上坐下。 秀玉站着用眼搜索了在坐的人群,没有看到王雪花,就坐在爸爸旁边。 一会儿,生产队每一户都到齐了。 队长把手一扬宣布开会,会场一下子安静了。队长第一句话也是大家是熟悉的:“革命形势一遍大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红宝书”放在手上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抓革命,捉生产。广积粮,不称霸。'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把生产搞上去,同时要把阶级斗争抓起来,树无产阶级新风!彻底清除资产阶级思想,……”队长把上次开会的说过的话今晚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再把今后几天的生产计划做了大概的安排。 接着他说道:“今年生产队增加了5个人丁,黄满生初三那天生了个男娃。”他用眼睛把会场扫了一遍说:“黄满生来了吗?举一下手。” 一个青年在进门的火堆旁边坐着举了一下手大声地说:“到!我在这里!” “好!满生!你生了娃,有了贫下中农后代,做爹了!我恭喜你!”他清了清嗓子说:“滿生!你听着:娃满月时不要办酒。做个革命化的满月酒。这个……这个!总的来说不能铺张浪费。你增加了人丁,以后要积极出工,要为生产队多做贡献!满生!听到了吗?” “听到了!知道了!”黄满生大声地说。 队长又用眼睛扫视一下说:“付约翰!来了吗!” 付大伯连忙举了一下手,说了一声:“到!” 这时大家都把视线移至付大伯坐的地方。一下子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大家请安静一下!”队长摆了摆手说:“从明天起付师傅,秀妹子都要和社员一起出工了。 经队委会评定:一,根据付师傅身体情况,高度近视眼,脚又有问题,安排他放牛,每天记三分工。二,秀妹子每天出工包括出早工记五分工。付师傅听到吗?” 付大伯站起身说道:“听到了!谢谢队长的安排!”说完又坐下来。 ”付师傅!另外有一个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毛主席教导我们:‘阶级斗争必须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所以我要特别告诫你,不要搞资本主义那一套。”队长严肃地说。 本来人群里有一点点小声的说话声,这时一下子安静了,大家的眼光再一次射向付大伯那边。 队长停顿片刻,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道:“付师傅呀!听说你有一手很好的补鞋手艺,这是好事!可以用来为贫下中农服务,不能收钱!如果收钱,性质就变了。听说你想上武阳街补鞋,那就不是小问题了,是资来主义尾巴!要彻底割掉。以后你好好地为队里看牛吧!贫下中农的眼睛是雪亮的。”队长说完又用眼往付大伯那边看了一下,接着喊道:“秀玉!秀妹子到了吗?” “到了!”秀玉在阴暗的角落里应了一声,她没有举手。 “秀妹子!过来!到前面来一下!”队长说。 秀玉免强从长板凳上站起,这时火堆旁一个社员腾出一个位置让给她。她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向那让位置的社员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她没有坐下。 “秀妹子!你跟着爸爸来到这里,一来就是四张嘴。给生产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只有我们七队才有能力接收你们。你要感谢党!感谢毛主席!感谢贪下中农!”黄队长干咳了一声继续说:“秀妹子!虽然你年龄不大,又是一个女孩子,但你必须知道,你上有年迈的奶奶和残疾的爸爸,下有6的岁弟弟,你是家里唯一的主要劳动力。你不出工!难道还要贫下中农来养话你们。我就是同意你去学校读书。你哪有时间去上学呀?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的看法,希望秀妹子回家好好想一想,我说得对不对?” 火熖在火堆中跳跃着,发出来的黄光一闪一闪的,从下至上照射着每个人的下巴和鼻孔,使人的面孔产生严重变型。 秀玉站着没动,她在想:割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她家里的经济收入,同时也割掉了她读书的机会。 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生话,这是硬道理。但那个年代却是反着走:农民开荒种地,养鸡养鸭,丰富物质,这是资木主义尾巴,要割掉。做点小生意,活跃市场,抓点收入,这是投机倒把,要打倒!这种奇怪罗辑不知哪位高人想起的,亏他想得出来! 秀玉听了队长说的话,她也分辩不出是对,还是不对。她突然觉得自从离开学校大门后,社会上的一切都没有正确答案。就好像电影中一个老和尚的一句台词:“有即是无、无即是有,错就是对、对就是错,得即是失、失即是得,聪明就是糊涂、糊涂就是聪明。” 由他去去,不多想!即使来到了这个扭曲的人间,还是糊涂些好。 她把一根未烧完的半根柴棍轻轻地踢进火堆,火堆里立即升起一串火花往上绽放,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她慢慢抬起头,往后看了一下坐在长板凳上的父亲,再把脸转过来,看着大家。 同时会议室的人也用眼光投过来,看着秀玉。 “你看!秀妹子这么小就要负担这么一家人,太可怜了!”一个老大吗说。 “是啊!好俊的一个小姑娘呀!城里人就是城里人,活泼、聪明,秀气。我们大田找不出这样的好姑娘!哪个后生能娶上这样的媳妇,那就有福气呢!”一个包着头布的大妈说。 可见,生产队的社员,都对秀玉很有好感,很有同情心。
第15章:第一天出工
第二天早晨,队长吹响了出早工的哨子。 队长把出工的社员分成两组:第一组挑牛粪;第二组撒牛粪。秀玉被分在第二组。 先由第一组的社员从发酵堆里把牛粪挑到水田边,然后赤脚走下田,把牛粪挑下去,三、四米间距倒一担牛粪。 第二组的社员把刚下田的牛粪用手捧起来,向四周撒开。 现在水田里已倒了好多牛粪了。秀玉把草鞋脱下,放在田坎上,把裤脚往上卷起到膝盖,尝试地踏入别人下田时踩破的薄冰窟窿中,水温接近零度,好冷呀! 冬天赤脚走路,脚刚接触地面觉得很冷,只要走了一段路,脚就不冷了。可水田里不同。 当时农村把收割后的稻田灌满水过冬,叫“冬泡田”,又叫“冬浸田”。这种水田吸不到太阳的热能,照在上面的阳光大部分被水面反光而折射掉了,只有一小部分热能被水面吸收,晚上时,又被寒夜散去。 在“冬泡田”里走路,越走越冷,一会儿就觉得脚背里面的骨头在痛,骨头的痛感,很多人没有尝试过,连心的痛呀!那才真正的叫寒冷彻骨。 很快,秀玉发现牛粪堆里有热感,手捧着牛粪觉得热呼呼的,如果牛粪能提供你的热能,你就不觉得它臭了?此时此刻牛粪臭味与热量是并列互存的。 秀玉发现了牛粪中的奥秘后立即双脚踩入牛粪堆里。啊!多么温暖呀!她的双脚迅速地吸收牛粪中的热量,骨痛的感觉立刻消失。她就这样站在牛粪堆里弯下腰,用双手捧着牛粪向四周撒去。 想起23天前,她还背着书包上学,和同学们一起走进学校,和同学一起上课,考试……现在好像是穿越时空似的,使她站在这堆牛粪上。 秀玉一面撒牛粪一面用眼看着门四周那些田野、房屋、树木和那条村庄的石板路。是那么的枯燥无味,这里的一切她不感兴趣,她只希望太阳早点落山,带走宇宙时间。 石板路上,王雪花背着一个黄色书包去上学,她路过生产队出工的田边时,看见秀玉正在撒牛粪,她喊了一声:“秀妹子!早!” 秀玉抬头一看,王雪花边走边和她打招呼。 ”雪花!早上好!”秀玉离开刚撒完的牛粪堆,站在新的牛粪堆上,耷拉着粘满牛粪的双手,看着王雪花说道:“雪花!今天开学了呀!” “是的!”王雪花没有停留,她的身子超过了秀玉然后回过头来说道:“我怕迟到,回来再聊!”说完加快了步伐。 秀玉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王雪花的背影,看着她慢慢地消失石板路尽头。 “秀妹子!不要发呆了!干活了!”队长站在石板路上发话了。 “好的!队长!”秀玉赶忙弯下腰快速地捧起牛粪撒向四周。 …… 虽然秀玉不能去学校读书,但她只要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学习。每天晚上坚持写一篇日记,不晓得写的字就查字典。还学习了爸爸用双手同时打算盘的绝技,右手打收入,左手打支出。 后来除了做饭外,所有的家务活,都是秀玉一个人做。天天要出工,生活的担子越来越重,一天天的事情多得做不完。白天只要有一点空,瞌睡虫就来了,使她睁不开眼。 没办法,只有把全部学习时安排在天黑之后。如果白天体力活很重,收工回家后再做些家务,就是把书本拿到手中,也无法打开它。只要她用眼睛看着书本,很快,眼睛就睁不开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上帝关上一扇门,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 所以上天安排了下雨天,下雨了就不要出工了,即使出工,活儿也不很累,那么就有时间和精力看书学习了。 为了节约开支,晚上很少点煤油灯。刚开始秀玉吃了晚饭就到王雪花家里学习。后来由于阶级斗争越抓越紧,大队干部号召下大家与阶级敌人划清界线。她就很少去王雪花家里学习了。 不到王雪花家去,就没有初中二册课本学习。 一日,半日饭过后,天在下雨,生产队不要出工。秀玉头戴斗笠穿蓑衣,再把那双好久没有穿的布鞋放在腾空的书包袋里,背着书包,穿一双同边旧草鞋到了武阳老街—周家。她准备去武阳中学,想到学校里买一套初一第二学期的课本。快到武阳中学时,她脱下草鞋换上布鞋。再把草鞋用旧报纸包好放在书包里。 学校传达那位大伯记忆很好,还认识秀玉,他在学校门口扫地,看到秀玉走近就开口说话了:“小姑娘!今天来学校了呀!读书的事办好了吗?” “大叔!你好!基本上办好了,我在家里读书。”秀玉说。 “家里读书还好些,反正都是读书。今天来学校找哪个?”大伯说。 秀玉笑着着说:“大叔!我找岳校长!今天他在学校吗?” “在!你进来吧!”大伯边说边把小拦杆门打开。 秀玉道谢了大伯,走进学校的操场的过道上,操场两边的教室正在上课。 一间教室里飘来了阵阵朗读声,另一间教室里传来老师时高时低的教学声,她觉得好熟悉呀!现在她只是羡慕,还带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学校的钟声已被生产队出工的哨子所代替。 秀玉走到那拣横跨的学校办公楼下面的通道旁,用眼往学校后操场望去。操场里有一班学生正在上体育课,可那蓝球架下今天无人打球。她默默地看了一下,把视线收回来,走进办公室通道。 校长办公室是右边通道尽头,门关着的,但没有完全关闭,留有一条门缝。岳校长正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 秀玉没有前次来时那么紧张,她轻轻地在门上“咚咚”敲了两下。并轻轻地说了声:“报告!” “请进!”校长没有抬头继续用笔在写字。 秀玉背着书包轻轻地把门推开,跨进办公室,再把门轻轻地关闭到原来的位置,把斗笠和蓑衣放在门口,走到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站在着,说道:“校长,你好!” 校长慢慢抬起头,一看是秀玉有点吃惊地说:“你是秀——秀玉同学!”他微笑地说:“坐吧!” “谢谢校长!”秀玉微笑地说。 “嗯!秀玉同学!今天有什么事?”岳校长认真地说道。 “校长!你好!我想买一套初一第二册下学期新书。”付香玉说完用眼看着岳校长。 “哦!”岳校长想了一下说:“秀玉同学!是这样的,新书我们都是统一定购的,可能没有多余的。你不要着急,我去问一下梁主任!” 岳校长走出去,一会儿他领着梁主任进了办公室。他手上还拎着一叠教课书呢。 “梁主任!你好!”秀玉赶忙上前打了招呼。 梁主任微笑地点了一下头。 秀玉心里特别开心,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梁主任手上的一叠书本,直到梁主任把书放在办公桌上她的视线才移开。 梁主任在刚放在办公桌上的课本中,拿了一本放在手上翻了一下说:“秀玉同学!这些课本不是今年的新书,是前几年学校多订购了两套初一下学期的课本存档之用,以前的课本还有英文、生物、历史等课本呢。”梁主任笑了笑继续说道:“秀玉同学!但这些课文学校不能卖给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