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农民,一辈子辛苦劳动,他在刚退休时,就患病去世了。
父亲是一位公认的老实人,一辈子极少与人争吵。父亲读过几年私塾,记忆力非常好,会打算盘。空闲时,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书。
在我的脑海里,能记得起来小时候的事不多。我四周岁那年,全家人离开故土,去黑龙江省生活。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被母亲包裹在小被子里,然后父亲背着我,一路向车站走去。父亲背着我走着走着,我在被子里每隔一会儿就问:“爹,到家了吗?”父亲告诉我:“快到家了,快到家了。”那天的天空是不是蓝的?那天的风力有多大?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那一次父亲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

我五周岁那年,全家人已经在黑龙江省友谊农场落户了,父亲在生产队里干农活。那年月,粮食是按人头定量供应的,并且粗粮多,细粮少,大人们每月供应的粮食多一些,小孩供应的粮食少一些。生产队里有大食堂,劳动力在大食堂买早饭吃。一天早上,父亲在大食堂吃过饭之后,回家取农具去干活,我看见父亲回来了,跑着迎上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很巧,那天早上父亲在食堂吃的是白面馒头,爹爹站在我面前,微笑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来半个白面馒头放在我手里,我高兴的望着父亲,握着那半个馒头,热乎乎的,我闻到了馒头淡淡的诱人的气味,吃了一口,又感受到了一种微微的酸味。那馒头的气味和味道,至今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从不曾离去。

平常的农家生活,一年又一年过去。在我读中学时,父亲已是知天命的岁数了。他体质较弱,也不怎么会做农活,生产队长总会安排父亲做些轻体力活,比如在村子里赶着牛车积肥,或者给在地里干农活的人们送水,等等。我记得,父亲会说评书,村子里谁家办喜事时,都会置办酒席,主人对来客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办喜事的晚上,主人家屋子里点着油灯,只见在南、北火炕上,在屋地大大小小的凳子上,坐满了大人们,大家吞烟吐雾地听我父亲说评书。人们最喜欢听父亲说“隋唐演义”,每当父亲说到悬念之处,人们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父亲讲贾家楼四十六友大结义,讲秦琼“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的美誉,讲冷面寒枪俏罗成,讲史大奈的兵器耙有一亩三分地大……每当父亲说到精彩之处,人们热烈鼓掌,连声叫好。农村,在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电灯的岁月里,人们听父亲说评书,是生活轻闲时的一种乐趣。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他不吸烟,酒也从不多喝。小时候,有一天我问父亲:“爹会吸烟吗?”父亲回答说:“怎么不会吸烟呢。”说完,父亲卷了一支旱烟,点着之后吸了几口。这是我看见父亲唯一的一次吸烟。父亲临近退休的前两年,空闲时他喜欢看地图册,东北三省各个县名称和地理位置,父亲记的非常清楚。
我在读大学期间,有一年学校放暑假,我坐火车回家,下车之后,来到家附近时,看见父亲正在家门口向着我归来的方向望着。在阳光下,我看到了父亲灿烂的笑容,他笑的那么开心……

父亲是那种安贫乐道、随遇而安的人。在我小时候,农场人家的生活都是清淡的,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肉食。尽管如此,父亲总是把粗茶淡饭当作甘美的食物,安于农村生活,他从不为清贫而忧伤,他总是常年辛苦工作,从不误工,他总是和蔼的善待家人和邻里,一生追求仁义。

父亲的一生,在清贫中度过。父亲陪伴了我的童年和少年,这是我的一段难以忘怀的幸福时光。在我的心中,父亲是一位可亲可敬的人,他将人间最宝贵的财富一一善良,遗传给了我,他在平凡的岁月里,默默地奉献着父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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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审稿:鲁桂华老师
剪辑\美术:路萌、小白
第四百五十八期
《父亲轶事拾零》-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