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球呓语:不好的文学是落后于时代甚至落后于文明的产物,写诗应该更靠近艺术,艺术没有时差,几千年前的人与今天的人感受是一样的,感知也是一样的,文学属于人类,这个理论在当下很难,但艺术属于人类,这个认知是普遍的,也是普世甚至普适的。
艺术是什么,我写论文时说过在任何时空中建构一个人类心灵纯洁的高度,这是和谐的说法,也是最理想的终点。直抵本质,那就是在任何时空中对不合理秩序进行颠覆性的重新建构,理论与思维上的,艺术不止是审美,审美只是艺术的基础受众,艺术是人类审视心灵后的发生,这种发生不一定是美好的,但一定是震撼的,思想家与艺术家都是偏执的,危险的,有魅力的,是上空与孤高者的精神事业。
因为之前两个星球呓语被封,最近用公号存放一些自己的诗稿,读物稍后再编辑,我的诗大部分不是主流审美,是民间语境,或者公民语境,并尝试兼顾了技艺,不喜欢的读友可退关注,认知,三观不同没有关系,大千世界,文明和而不同,互相尊重是文明的基础。
2023.02.20 诗人琉璃姬
成为圆柱或者弃物,永恒的迫降!降临在生老病死的斑点

▎九 月
九月是不存在的,群山交出了回音
没有源头,你想象中的呼喊没有发生过
当人民交出自由,病毒也交出代理
当麻雀交出谷子,大地也交出道场
高速公路必须交出方向——
无产者终于交出无产者
如同历史教材交出了历史
主人翁总被金色的秋天
押赴刑场
20220921
▎巫师的隐喻
题记:我们所爱之物
昭示着我们究竟是谁
—— 托马斯·阿奎纳
从前,不可见的巫师在我身体中求雨
他说,人的感觉就像雾,写意吧
而你低头如蚯蚓在拉丝——
后来,外面刮着黄金的风,巫师推开门
走出去,口腔叮铃哐啷,词语撞得粉碎
击痛天地间凄绝地号叫,下秒乌黑招摇
也佐证这颗心的归位与错位,时辰未遂
现在,我借助你黑白般石化的双目
见识大地抖落帷幕之际,妄想的登踏失明
或者飞絮,究尽铺盖于同一张床
或者失眠的底层——
未来,巫师走火,擦掉无限落下手指头
如同做爱擦掉一场雨水,这是种修辞
或者黑魔法,莫说证词永失
形同赌博对搓磨明日的理解
膘瘦骨肥,即人体开始晃动
裂开又被填上,应许之地
埋骨者晓其所在——
20221021
▎晓夜之辞
淘汰的主场堆砌于围墙内
往事多像酒瓶子扔到这里
热量不限于明火,当世界开放足球场
醉汉们演奏国乐,沉默有如黑曜石
仿佛无人继承临空一脚
诚如无人能够活着死去
“世界不属于失败者——”*
敬畏黄金终为溶具,高温的舌头
讲出哪种隐情足以替补贫穷上场
你若是个没有故乡之人,亦无秋天收成
也将失去暴君与祖国,这些错位的裁判
没有面目,口腔,浑然天成,厚积薄发
象一块大理石碑,先于词语,枕戈待旦
宛如神灵跨越门槛——
唯有喧哗响水,响应了人间供奉
衰老不过是干枯的手触摸干燥的人
不再敬畏孤独的深度——
我看见风暴代替成为灰烬的事物或者事业
当寂静震耳欲聋,亘古的虚无战术犯规
永恒的同行,明日你并非孤身一人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语音不在别处
我也是这样听到的呀——
20221130*
皇后乐队《We are the champions》歌词
▎寒冷的冬天铺排着大地的叙事
死亡会不会正如我们活着时这样
手脚冰凉,阔面如灰
每个人都很孤独——
孤独像某位看守,迎面撞见
灰色的视听将个人关闭于生活之外
使一座城市也剥离为金属品的旷野
布置青苔的穷人擦拭着青色的鼻涕
他会说出病房中的灌木,日复一日
蜘蛛普遍织网,落叶终将枯萎,世界无法康复
干咳声令无药的药店只剩下女巫与神迹
人世间,预留着某种古老私刑,无语凝噎
但你可以相信我,我只是个诗人,两手空空
高烧即将闪电的面目印刷于床单,汗流浃背
你我都要写完毕生著作,在无梦的梦中发行
大厦建于荒诞之上,空调与立法消耗着
高处的代言人伪善如雪的造化
我这个隐形之人,转身沦为隐身的死角
万物产生漆黑,却暴露光明所在
我的读者,这是件多么奢侈又遗憾之事
然而命运!你还不能将吾等就此毁灭
我通晓苦寒之处必有焚烧,以雇佣者的薪资
以年迈者沉重的肺腑,哪一届冬天不曾绝境逢生
你也知道,时候未到——
20221229
▎纸上山河
用盐巴磨掉经、辞、赋、书
诗、词、曲中哽咽抑或雨水
用大铜击穿宫、商、角、徵
羽者鼓膜——
用皮毛写出工、彩、描、摹
壁、内、蕴、象——
用汉字绘画?画出崖山
嘘!纸上沾满了骨血
2020.4.6
▎夜读阿赫玛托娃
再没有那么沉默的横亘
吸引我去翻开旧时代的纸质
在台灯的微弱下,从印刷体扣出
压扁的谈话,即便在黑铁的时代
也可以在室内歌颂自由,爱情,建筑
面包与祖国,诗歌不是我一个人的
光明,阿赫玛托娃不是1964年的月亮
你将照亮地下室的情侣,液体或者玻璃制品
“而你听到我的语句,黑夜变得比白昼明丽”
我也可以长时间沉默,使词语集中抵达太空
——可我转身,或可拥有月球的背景
2020.1.20

▎仰 望
题 记:没有星星的白昼,人们默许了
一个仰望人造光的宗教存在……
二十年前,我仰望过一个,比我大三岁的社会青年
染黄头发,拖鞋跳舞,牛仔裤腰拴条铁链
像个摇滚乐明星,地下层,破铜烂铁里的重金属
点根烟,走路打火机擦着墙,猝出暴力的火花
他辍学酗酒,打人凶狠,蹲在一群渴望力量的
青少年中间,青春荷尔蒙,麻雀冲向银河系
易拉罐爆炸!他被小鬼捅了几刀,身体丢在了
昆明市塘子巷深处,至今他的鬼魂
还会在我耳边说,我不想死!
十年前,我仰望过一个前辈,报社记者,硬汉皮肤色
黑得发紫,太阳呕吐,盘尼西林,青霉素人生
因爱获罪,因善良受刑,那个时代还没有过
“他们有枪,但我们有花”勇敢与泪光
他总被陌生人找麻烦,新闻体,报告文学
还是一种事业与人格,敬业者点燃自己
血性和良知不是一种商品,供你消费
理想主义的笔,在江湖狂草,揭开了
吃人血馒头者的易容术,灵魂深处的定时炸弹
将他炸死!我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没有哀默
长期遭受病痛,浮肿,离异,恐吓与殴打的折磨
他的遗体,一句缩小过的人型,躺在火化炉前面
一点也不体面,对高尚的仰望,灵魂出窍
嫌弃,告别一副凡人皮囊
现在,我知道我的仰望,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我也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仰望,都像枪口
2019年
▎母亲不买墓地
昨天晚上,母亲突然对我说
老朋友已经买好了自己的墓地
我像是听见,死人要搞圈地运动
阴曹中幕宾觊觎阳间,剩下的土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
母亲这个词语,在我胸腔漫长的
黑暗中,是不会熄灭的
这片土地上依然有破衣烂衫之人
如同撕扯的棉絮,没有母亲,漂泊无定
他们不堪一击,无足轻重,一阵风
就能弥漫到你我心肺里,还没有咳血
就丢失了活人剩下来的土地
母亲又说,如果我走了,就找一条
干净的河,把我洒了吧
不占着人间,多余的土地
2019年
▎水晶鞋
灰姑娘,假性饥饿,哭泣的裸体裹着纱布
刷睫毛,嚼冷饭,眉刀削出两片锁骨
干的苔,是她的骨血
她的残骸,她的症结
樱桃红淌下一粒核爆炸,生活已是一夜
啤酒渣滓,粉末腮红
她的皮肤粗糙,躲在小黑屋里画皮
即使见面,夜里盖着厚厚的砒霜
潘多拉,跳跳糖,灰姑娘的小药片
殉葬制度,夜宵摊,黑指甲油滴在
牡蛎壳,炭烧
扣,剥,离,吸
软体生命
一粒肉卵
口腔里浓烟滚滚,高鼻梁战争,
悲伤的盐巴!老乌鸦呛眼泪
逼近堕胎日期,你的城邦沦亡了!
杀人子宫,一间毒气室
灰姑娘,你的头发也是灰的,染上了发酵葡萄的痉挛
一张小卡片,悲欢离合
塞满爱马仕包包,挎着一袋鱼鳃
卡片记录的,是你的真诚,你的债务,
你的刑法,你的生死簿
美貌患了癌,光脚丫唱歌,可你仍是幸运的,
挥霍着前夫的金骸骨穿上火化的连衣裙,
刀片藏在,切开的豁口,按下美颜相机
咔嚓!制造一个终生的,贬义词,
水晶?硅酸盐玻璃
而你,需要欢乐与魔法,南瓜车马厩,以便逃离
美化手术恐怖,你心里,残忍大理石王子
(注释:大理石,硬度高,使用寿命长)
2018年
▎梅花日记
去年冬天
我们相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没有止疼药,没有麻醉
戴着眼镜的纹身师傅
是一个近五十岁的街头手艺人
他说,没有酒,越醒越疼要忍着
我只是不喜欢,喝了酒的工作室里
刺掉臂膀的年轻纹身师
阴 茎和舌头总是
——勃 起
我是纹身师傅的人生
我将肉体与自由托付于
岁月与苦寒超过我的人
海鸥迁徙
来自看不见的高空
世界变迁
我们看不见
光怪陆离
我还是看不见
就连背上的梅花
针刺的血也看不见
纹身师傅说,你要是个诗人
不会更疼,旁边写一句陆游的诗
我说不好,写道源的
没有酒,越醒越疼越要忍着
2018年

琉璃姬(1984——) 自由作家,当代诗人,批评者,独立思想者。原八零后代表性诗人之一,千禧年前后写诗至今,持续二十余年,多次获奖。文本被誉为“涂鸦体”诗,因自由不羁与特立独行的性情,被诗坛称为李白一家,中国的金斯堡。 诗观:写作也是将头摁进黑夜的过程,诗乃流星之事,必然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