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第23期
目 录
哲理散文
沙地螃蟹生命 贾小瑞
小 说
田园情 宋仁年
回忆散文 抹不掉的记忆一一忆挚友信岚
贺秀珍

沙地,螃蟹和生命
贾小瑞
一个沙埂过后,就是一大片平坦湿润的沙地。沙子细细密密挤在一起不分彼此,踩上去却是软中带硬,仿佛着意告诉人们细小也可以成就力量。诱人停步弯腰的是一个个沙眼儿,远远近近随处可见,小拇指头般大小,恰似沙地上长出了无数的眼睛,静静地凝眸注视,期盼有缘人投出燃烧的目光,彼此真真切切地、仔仔细细地对视,得一份转瞬间情意了悟、却不为外人所知的恰合。
蹲下来,屏息静气地等待,又是另一番光景。嗬,是小小螃蟹哟!这边的一个慢慢地从沙眼中爬出,并不急着奔走,好像是支楞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判断吉凶。还未等我找到它的眼睛,小家伙就倏地一下退回到洞口,警惕地观望着。莫非是我不经意的气喘被它当作了敌人来犯的先兆?不过,小家伙还是挺聪明的,它大概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其实并没恶意,也就不必逃得太远,只要稍加小心就可以了。旁边的三五个好像更小,细胳膊细腿如缝衣线一般,背壳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硬度,恐怕也就是麦壳般柔韧,胆子似乎也更小,都候在洞口,小心翼翼的,想出来放风又担心被坏人捉去的样子。小小的东西不知道,所谓的坏人是要一口吃到满满的肉质,要大快朵颐,是不屑于理睬它们蚂蚁般瘦小的肉体的。而我是爱着它们,爱着它们的奔窜与停步,爱着它们的天真与机灵,爱着承载它们的宽厚沉静的沙地,爱着孕育它们的波翻浪涌的大海。“生命”原是抽象的,仿佛虚空中抓不住的气体,但因了这涌动不息的海水,这岿然不动的沙岸,这小心生长的螃蟹,生命便从虚空中挣脱,将原本无形无色、无踪无迹的存在变得元气淋漓、浪漫多彩:有参天的大树,有匍匐的青苔;有艳丽如霞,有洁净如雪;有呼啸北风,有静谧星空;有花开的声音,有日出的光芒。无数的形体、无数的色彩、无数的韵律荡漾着、流动着,也沉思默想着,多么壮观豪阔,又多么细碎旖旎,且这一切仿佛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纵使小小螃蟹逐日长大,在虾肥蟹黄时节红彤彤地现身餐桌,终于沦为下酒之菜;纵使今日尚且年轻的我满头霜雪、步履蹒跚,终于走入杳无人声的后山坡;而大自然气韵生动的远山近水,人世间吵吵闹闹的悲欢离合,仍将不顾一切地铺排上演,谁也抢不了它们的角色,谁也夺不了它们的风头。这大概就是“生命”二字本该演绎的风景,我们只配静静地观看或痴傻地感慨,却不能更易其一丝一毫。这好像是悲剧一出。但“生命”又赋予我们一份特权,允许我们参与其间,可见花落泪,可对月兴叹,可把自己绽放成向日之葵,捧着一身的金黄,喊出冲天的激昂。由此,这“生命”的大悲剧就转变为气薄云天的壮剧,也算是号为万物灵长的“人”拼尽全力为“生命”挥洒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作为个人,在走向后山坡时也可以无怨无悔了。
我真是灵魂出窍了,在回味小小螃蟹时竟然想了这许多。我只是情不自禁地信步回访,任凭记忆中暖暖的海水发酵,推拥着我回到沙地,回到发现沙眼时惊喜的片刻,回到自己海浪般起伏的内心,顺着心的流向淌出这细流,又愿这细流沉潜下行,回到那阔大无边的海滩,默默地流入吟唱不止的大海。老实交代,这绝不是我动笔之初就料到的。是啊,就是在偶然间,我真真切切地触碰了飘渺无形的生命之本,像冯至一样“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这恐怕又是“生命”的另一种奇妙。我多么欣幸!
2012-8-27

作者简介
贾小瑞,内蒙古包头市人,现任鲁东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的教育与研究,兼任烟台散文学会副会长。

田 园 情
( 小说 )
宋仁年
大清早起。
西湾村村东头竹林里的独门小院的户主田福头,正双手抱着一颗大脑袋,闷声勿响坐在门槛上。
妻子洁芬在屋里呜咽着,滚圆的肩膀在抽泣声中有节奏地颤动着,漂亮的脸蛋上每隔数秒钟就吧嗒叭喏摔下一串泪珠子。
小院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骤雨,妻子的脸上仍然是阴雨绵绵。田福头不用回首,也知道妻子每隔半分钟就要用手掌抹一下红肿的眼睛。
村上人都说,西湾村要是评选最佳夫妻,非田福头和洁芬莫属,要是评选模范丈夫,田福头定能艺压群汉,独居魁首。
除了那年田福头在西圩菜花田的花丛中抱着不大情愿的洁芬强行亲过一次嘴外(这动作城里人谓之接吻),田福从此之后便没敢拗过洁芬一个小拇指头。
洁芬说向东,田福头不会向西,洁芬说跪着舒服,田福头准会说站着难受。妇唱夫随,密切合作,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这绝不像西湾村人说的:田福头‘气管炎’病害得严重,田福头见了老婆溺不出尿来。实在是由于西湾村的女秀才洁芬聪明、能干、漂亮。再加上洁芬为人心眼好,所树立起来的崇高权威。
田福头说听老婆的话,是他"团结一致向前看,同心同德干四化"的实际行动(村上人常拿他结婚时亲笔书写的这副对联来取笑他),更是他相信权威、崇拜权威、爱护权威的具体表现(因为他曾公开散布在家庭中要树立权威的言论)。
去年五月一日,田福头和洁芬新生活开张之禧。村上几个调皮的小伙子,闹新房闹到午夜十二时,还不肯走。
是田福头撕开了一条烟才把他们赶走的。
谁知那几个小伙子躲在他那新房背后,在竹林里折了根竹杆儿,不知采取何种绝招,竟戳通了那垛墙,眯着眼睛偷看戏,第二天全村就传遍了田福头下跪在新娘子面前的新闻。
为这事五保老人杨奶奶心疼得几天没安心,颤着小脚来到田福头家,把洁芬着实数落了一顿,叫洁芬闹了个大红脸。
小伙子们说:“要不是杨奶奶出面救驾,田福头膝盖上准得跪出老茧”。
后来,村上一些小伙子和骚媳妇们总要拿田福头取笑:"田福头,今天有什么‘最高指示’?”
田福头笑笑,从不辩白,顶多是一句:瞎说八道!
仅此而已。
其实洁芬的话,对田福头来说,虽说不上是"最高指示",也算得上是"很高指示”。这不,去年新婚莞尔,乡建安公司贴出广告,要招五百名建安工人,充实到常州、上海、苏州、南京、马鞍山、天津、厦门、深圳等八大建安工地,机会难得,洁芬跑去替丈夫报了名。
三天后,田福头接到通知,让他到马鞍山工地去报到上班。田福头结婚才五天,他那想离开老婆远走,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拖就是三天,他天天夜里在枕头边答应洁芬明天就走,天一亮他就妞妞磨蹭着不肯离开。一个星期下来,洁芬真急了,再拖下去通知要作废了,她咬咬牙,吃饭时把竹筷子在桌子上一掼,田福头心里砰的一跳;洁芬狠狠心,收碗时把两眼一瞪,田福头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实在是万般无奈,田福头只好乖乖地接过妻子整理好的旅行包和买来的汽车票,一步一回头地搭车去报到。
原以为做工人一星期好休息一次,谁知道工地上规定三个月才准回家一次,叫拼休。田福头没办法,只好夜里做梦时抱抱妻子。
三个月一到,他急匆匆赶回家,没到三天,工地上又来了电报,催他回去有事,气得他把邮递员一顿好骂,好像这是邮递员跟他捣蛋似的。 后来他没办法,只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给洁芬的,是一大把齐崭崭宝的“大团结”,还有那甜蜜的回忆和无尽的思念。
月亮走了太阳来,太阳来了月亮走。
转眼到了十月,乡里又办了丝厂,一下子从西弯村招了几十个女工,洁芬也成了光荣的工人阶级的一员,进进出出哼着民歌《回娘家》,脸上天天开朵花,要是田福头在身边,她准会赏给他一串吻。
可是,眨眼到了秋收秋种,田福头不能回家,丝厂忙于基建,不肯放假。洁芬起早贪黑忙了二十多天,人瘦了整整一壳,总算把稻子收了上来,要想把麦子再种下去,洁芬是没这本事了。
直到十二月上旬,洁芬好不容易才拖到几个人,把麦子种了。等到洁芬把一桌子的大鱼大肉都吃光了的碗收起后,自己跑到田横头一看:天哪!有的土垡头竟有脸盆大,麦抡光里好摇船,这是种的什么麦呀!
直到元旦,田福头才回家,两口子没顾得上亲热亲热,洁芬就带着田福头来到自家责任田里。
一看田里稀毛癞痢的几根麦苗,田福头心里像扎了把刀似的难受。他田福头真丢人现眼,连几亩责任田也侍弄不好,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一狠心,他泡在麦田里整整五天,上肥料,撩麦土,拔青草,连中饭都要洁芬送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一过,到也是绿油油清波波一片,一点勿比别人家差。
田福头对田有特殊感情。
特殊感情之一:是他娘当年带着大肚,下田劳动时竟将他早产在田埂上,娘忍着疼痛自己将他的脐带咬断了,脱下件衣裳,抖抖卖索把他抱着拖回家的。
因此,村上有人喊他小名是咬脐伢。
但田福头娘给他取了个学名叫田福,自然是希望儿子将来的福气好些,同学们都叫他田埂头,意思是他是生在田埂头上的,不管怎么叫,他田福头部懂得,自从自己呱啦落地之后,他的命运是和田连结在一起了。
特殊感情之二:是田福头和洁芬的那段恋爱史,也是写在田埂上的。乡下人谈恋爱,村上是没有说话处的,老头老太部是榆木疙瘩封建脑袋,容不得青年人在一起谈情说爱。
小伙子们又都是电筒眼睛,照人不照己,成天伸着鼻子竖着耳朵,打听谁同谁相好。
长舌妇们更是广播喇叭,成天传递风流韵事,频率比美国之音的电台还高。所以乡下小伙子大姑娘搞相好,总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在天然的大公园里,那里有无边的青纱帐,芬芳的菜花田,有碧绿的像细缎被面似的紫云英,有像大海一样辽阔而又绿涛奔流的麦田。
小伙子挑着秧篮担装着下田刈草,大姑娘挎只篮子装着下田寻菜,然后悄悄地在田头渠边聚会,在花前月下谈情,或者一个在南头隐入麦田,一个在北面钻进麦坨,然后偷偷地在田中相会,好歹要糟蹋坏一片麦苗或菜花。
田福头的恋爱史也写在这田埂上、麦田里、菜花中、树荫下。所以对田,田福头有着特殊的感情。
这特殊的感情之三:更是非同一般。在田福头的心目中,有一条伤痕,永远也不可能消去。在那个到处饿死人的年头,娘从安徽讨饭来到西湾村,后来在好心的杨奶奶的介绍下,与田福头的爹结了婚,爹在仙人山炸石头被砸死,留下他俩个孤儿寡母。
娘带着他艰难地挣扎了好几年,天天到田里挖野菜吃,到后来跌倒在田埂上,便再也没能起来,当多亲们将他娘埋在田横头的高地上,田福头趴在娘坟上不肯回村时,旁边的人无不泪流满面。
杨奶奶抹着老泪哽咽着说:要是有两亩地的话,兴许田福他娘就不会去世……
后来队里分责任田,田福和洁芬那天刚好到镇上去照相,下午回村后才晓得分了田,大家都拈了纸团儿,剩下的归他,田福头终于有了一亩六分属于他自己的责任田。
队里有几亩塘底田没人要,田福头们偷偷给队长会计各送了一条正宗前门牌香烟,还请两人下馆子吃了顿饭,又分到一亩六分塘底田。
这样,田福头共有了三亩两分田的命根子。当天晚上,杨奶奶领着田福头到田福娘坟上烧纸,哽咽着说:田福娘,你知道吗?你们家田福分到田了,就是你坟前的这一大块,这田,要是在你活着时分到就好了……
老人说不下去了。不住地用衣角抹着眼泪。田福头在地里挖了两大块象瓦罐样的土,堆放在娘的坟头上,又照着杨奶奶的吩咐,小心地压上一叠用白纸剪的纸钱。
从此之后,田福头天天泡在责任田里,一刻勿停,一车四季,他收了种,种了收,产量总比别人高出一大截,他成了西湾村有名的种田状元,洁芬就是看准了他的勤劳朴实才爱上他的。 洁芬过门前后,两口子就双双对对,同出同进,把那田侍弄得花园一般,杨奶奶更是眉开眼笑,整天张着那没牙的嘴巴,夸这小两口有出息。
西湾村的姑娘小伙,没有一个不妒忌他们、羡慕他们,说他们是太阳和月亮的化身。
而现在,西湾村的最佳夫妻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西湾村的模范丈夫违抗了“最高指示”,往日温馨的被窝里没有了热气。太阳闷声坐在门槛上,月亮则趴在屋子里抽泣
这场风波的起因在田上。
随着农村产业结构的调整,随着乡村企业迅猛的发展,西湾村已有近两百个劳动力外出经商做工,特别是青壮年劳动力多数不在家种田,一幢幢楼房在西湾村拔地而起,一亩亩良田却在悄悄地变成瘦田。
田福头外出一年多,村上起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是他没有料到的。更使他感到意外的是,洁芬坚持要在夏收夏种后将田让给人家,因为他们家没有人在家种田,抛荒又不好。
田福头死活勿同意,气得洁芬一连几天晚上不睬他,并使出做妻子的杀手锏,夜里不让他靠身!
可田福头仍然不肯让田。
按洁芬的意思,田福头一年在外,少说也可挣两千块钱回家,洁芬在丝厂,工资加奖金一年也有一千多,两个人合起来有三千五百元工资收入,比种那三自二分田,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种田苦,穿不得皮鞋,套不得丝袜,挣钱又少,勿像做工人,八小时下来逛逛马路,看看电影,又轻松又快活,又气派又有钱。
种田也不保险,要靠天吃饭,成本大,收入小,田福头从小嘴笨,自然辩不过妻子,可他总死抠着个歪理. 大家让田,大家抛荒,吃什么呀!有钱买也得有粮卖,想到以前饿死人,他觉得还是种田最稳,最保险. 特别是想到娘是饿死的,娘的坟就在责任田旁,娘要是看到田地抛荒或让掉,娘会难过的。
田福头也有田福头的理:只要有本钱,就能种好田。因此,他摆出了自己的宏图大计,先花四千元买台拖拉机,把别人家要让出来的田接过来,扩大规模先种二十亩田看看!
洁芬一听,以为他发神经了。“啪”的一声拉灭了屋里的电灯,转身进房上床了。
田福头摸进房来,挨在洁芬身边,嬉皮笑脸磨嘴皮子,要沽芬把留着建房的五千块钱先拿出来买台拖拉机,洁芬越想越不对头,半夜里爬起来到大枕头下一摸,那五千元存折不见了,知道一定是田福拿去买拖拉机的,不由得又气又恼,又怒又恨,回身把赖在身边的田福头的被子拉掉硬把他掀下床来,赶出了门外。
这不,这田福头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泥塑水雕一般,呆呆坐了三个钟头了,仍是不肯开口认错,怎叫洁芬不气不恼不怨不恨不伤心?
屋子里慢慢恢复了宁静,妻子的抽泣声已悄然止住了,田福头心里顿觉放松了许多,他知道洁芬是非常爱他的,他觉得自己有信心说服妻子和自己一道干,可当他悄悄地转过头来时,他的脑袋轰的一声,他惊呆了!
洁芬已经将收拾好的旅行袋拎在手里,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那脸颊上的眼泪无声地流着。他下意识地将身子让了过去,望着爱妻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消失在竹林的深处。
“她回娘家去了。”他靠在门槛上想:“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1980.5.31于溧阳

作者简介
天目湖客,本名宋仁年,江苏溧阳市人。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著有《宋仁年戏曲影视作品选集》《难忘乡情》等多部专著文集。现为《族群文化》杂志总编。

抹不掉的记忆一一忆挚友信岚
岁月的长河不停地流淌,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往事渐渐被淡忘。然而有些事却像镌刻在脑海里,怎么也抹不掉,忘不了。有时反而更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在丰镇马桥街小学,乃至在整个小学界,提起信岚,认识她的人都会说,要强!要我说,何止要强,是太要强!信岚不是科班出身,文化程度也不高,要承担重点小学高年级的教学任务,自然要负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她深知要给学生“一杯水”,教师必须有“一桶水”。为了提高自身素质,她苦练教学基本功:为了练好字,她买了字帖(我记得有庞中华的),练粉笔字,钢笔字。在学校练,在家里练,见缝插针。为了提高朗读水平,她在备课时反复练习。怕有的字音读不准(特别是前后鼻音,平舌音翘舌音),她在易读错的字上面都加了拼音。打开她的教科书,可以看到不少字上面都是用彩笔加的拼音(为醒目吧)和各种符号(重音,停顿……)每节课她都认真准备,潜心钻研教材,翻阅参考资料,反复修改教案,琢磨教法。如果要承担公开教学,那更是废寝忘食。记得有一次她为外地来校参观的老师做公开课,组里集体备课,讨论了教材教法。她仍不放心,反复推敲琢磨还不算。记得那天下午,放学的铃声早响了,我俩先后走出办公室。她一把把我拽到她班的教室里,又把我按坐在凳子上。我不解地问:“不回家,干嘛呀?”她笑嘻嘻地说:“委曲你当一回学生啊!”哦,我明白了,这是要试讲呀!没办法,随她吧。讲台上,她是那么专注那么认真,我只好奉陪……结束了,效果不错。我只提几点小小的建议,让她做课时注意一下。说罢我站起来准备回家。没想到她急忙说:“不能走,再来一次!”我说:“行了吧,你烦不烦!"她笑嘻嘻地说:“再等一下,谁让你是教研组长”!我只好奉陪到底……忽然听到工友老邢大爷说:“这些灰孩子又忘了锁门了!”我急忙说:“别锁,有人!”老邢推开门说:“是你俩呀,这会儿了还不回家,都几点了,怏走吧!”我们这才发现,外边已是暮色苍茫,华灯初上了……
我的挚友不仅在工作上要强,在生活上也是如此。她的家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最初住大杂院不大的一间小平房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后来搬到独门独院的平房,更是家里院里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记得那时马小的一帮女老师,每逢春节过后都喜欢聚在一起轮流到各家吃饭。不论到谁家,主人都要拿出看家本领,做拿手的饭菜款待大家。可惜那时没有讲究的食材(鱼呀虾呀蟹呀……),家家食材大同小异,几乎一样,全看厨艺。我们最爱去的是信岚家。因为她家舒适,饭菜又可囗!我们一帮人嘻嘻哈哈脱鞋上炕盘腿围着炕桌坐下(那时没有什么餐厅呀餐桌呀)。信岚麻利得很,功夫不大,一桌菜就齐了,色香味俱佳。我们边吃边聊,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恼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无影无踪……多么美好的时光!
那时我们的衣着也简单,大部分时间是穿学校统一的服装(有蓝色的卡的,有一套是蓝色毛花呢的,还有一套是礼服呢的)。但不管穿什么,信岚的衣服总是熨得平平整整,就像新的一样。要知道那会儿可没有什么挂烫机电熨斗,用的是烙铁,特麻烦(先放在灶火里烧热,再把上面的灰擦干净才能用,不小心还容易把衣服烧坏,要不就是熨不平整。好多人嫌麻烦,信岚却不厌其烦!那时我们上下班路过西阁附近的人民商场,里边商品琳琅满目,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一次下班后,我们去闲逛,在一个摊位上发现了一款的确良花格女衬衣,挺漂亮,试了试也合身,正好刚发工资,打算一人买一件。摊主是个小伙子,热情地说:“大娘,给你们包起来吧!”话音没落,信岚拽着我就走。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她:“怎么,不买了?”她满脸不悦地说:“都是大娘了还能穿花衣服?”我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太要强了吧,叫你大娘就成大娘了!”那个小伙不识时务还一个劲地喊:“大娘,别走,价格好商量!”我心里说,还大娘呢,硬是大娘喊的把生意都喊没了……
可以说信岚不论大事小情都认真。她热爱工作热爱生活,要强了一辈子!就是在病中她还是那么要强:不想让人知道,生怕别人为她难受前去探望!唉,病魔无情,她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她,依然要强!
尽管岁月流逝,光阴荏苒,但我永远不会将她忘记!她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抹不掉!永远!

作者简介
贺秀珍,内蒙丰镇市人。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从事小学教育近四十个春秋。历任教师、教导主任丶校长。入选《全国中小学校长治学名言大典》、《中华当代名人辞典》(教育卷)及《丰镇人物志》。退狇后致全力于关心下一代工作,被市、盟、自治区及教育部和中国关工委评为先进个人。喜好文学,坚持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