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乡镇一级叫做“公社”,党政负责人称为“公社书记”。
在那个年代,公社的各级干部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公社的伙房里解决的。下乡联系工作的交通工具都是大轮自行车,个别领导人的自行车还属于“公车”,大多数干部们的交通工具,都是积攒了不知道多少个月份的工资,自己花钱买的大轮自行车。
那时,上级来的那些级别更高各级干部们,出发到公社来,也统统的都是吃“伙房”。
魏庄公社的伙房在公社大院的最后边,规模不大,面积总共也就三四间房屋大小,还包括存放各类食材的仓库、伙夫们的宿舍等。
每次到了饭点进入伙房,都会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飘在空气中,那是米面、饭菜长期混杂形成的一种独有的味道,这味道,能使人心境平和,更能狠狠的勾起人们的食欲。
伙房加工饭食的案板、菜板和锅灶都在同一个房间里,面食案板和切菜的菜板是木质案板,大都是柳木制作。面板有三四个平方,切菜的菜板好几个,每个不足一平方。
大家伙对伙房厨师们习惯称之为“伙夫”或者“师傅”,私底下不尊重的称呼有时是“伙夫蛋子”。个别看不起伙夫的人也会这么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伙夫蛋子嘛。也有的学生家长们教育不好好学习的孩子时也会这么说: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也就干个伙夫蛋子。历史遗留,在某些人的心目中,伺候人吃饭的厨师们,似乎是比较低等的职业。而在那个年代,贫下中农,无产阶级具有崇高的地位,伙夫也同样受到人们的尊敬和尊重。公社里的干部们就非常尊重“伙夫”,经常听到大家亲切的称呼“张师傅”、“老李”、“王师傅”、“老刘哥”等等。
我记忆中公社伙房里主食一般是馒头、米饭、大包子,也有手擀面条,有时也蒸煮地瓜、胡萝卜等等,算是副食类了。菜肴基本都是炒炖应季菜,冬春季有猪肉白菜、猪肉萝卜或者白菜炖粉条。说是猪肉菜,肉片多不到哪去,基本上都是以猪油烹饪为主。夏秋季的菜品丰富一些,有米豆、土豆、豆角、韭菜、茄子、辣椒、鱼类等等,而黄瓜、西红柿就很少见了,那个年月还没有大棚菜,冬天除了白菜、萝卜、胡萝卜、山药、藕、粉条和一些晒干菜等,是见不到其他新鲜蔬菜的。公社的伙房从不求盈利,只是为干部们解决吃饭问题,保个本就行。
公社干部凭公社里的饭票、菜票吃饭。公社财务室有专门负责兑换饭菜票的管理人员,干部们拿着现金和粮票去管理员那里换取一定数量的饭票、菜票备用。
我爸爸是魏庄公社的干部,记不清有多少个周末,小时候的我跟着爸爸一起吃过多少次的“伙房”。
我最喜欢吃的是蒸米饭。每碗定量约莫2两生米,放到碗里,加水与碗沿平,摆放到蒸笼里蒸半小时。蒸熟后打开笼屉盖,热气腾腾,厨房间满是米香。每碗米饭量够足,米量多点的蒸熟后米饭就超出碗沿很多,蒸熟的米饭白花花的,粒粒晶莹剔透,米粒软硬恰到到好处。那时的大米饭都是“绿色放心食品”,不用担心农药的残留,也不用担心冒牌掺假。儿时,米饭、馒头就猪肉白菜粉条真的是很好的美味。
在某一个夏日,我和爸爸在伙房里还吃过一次炖大鱼。那鱼估摸得有二三十斤重,是工作人员在石门南岭水库打来的。记忆特别深刻的是,那炖好的鱼肉质饱满紧实,鲜香嫩滑,汤鲜味美。
那个年代,公社伙房里从不见开小灶,大家一律吃大锅菜。每次开饭前,伙房的师傅们把做好的菜先一一盛到碗里,菜量、肉类菜肥瘦尽量一致,价格一样,盛好后摆放在锅台或者门口案板上,大家来吃饭时,都是凭菜票自行选取,馒头、米饭根据个人食量大小凭饭票领取。
伙房里没有固定的餐桌,更没有雅室。就那么两三张大小不等的木桌,大家随意组合成一桌围坐。夏天,伙房门外的柳树下,那些平整的大石块上、水泥台阶,甚至窗台,也成了人们的餐桌。个别人也有取了饭菜后,拿回自己的宿舍就餐。
平时,若是县里以及各单位有来人检查工作的,各级干部不论年龄大小、官职高低,都是在伙房吃大锅菜,从不见单独摆桌。印象中所有基层食堂的这种餐饮方式,是既方便又经济实惠,还省时间,没有无尽的虚假寒暄和客套。
改革开放后社会发展了,招待档次也跟着“改革进步”,吃的东西变得五花八门。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导弹、宇宙飞船;水里游的除了轮船潜艇;土里长的除了石头瓦块,没有不吃的。可谓是没有吃不到,只有想不到。中国人讲究吃,真算得上是登峰造极、无所不吃。讲排场,摆豪宴,饮用高档酒,吃得肥头大耳,以致百病缠身,丑态百出、入狱进牢、家破人亡,甚至早赴西天。更有投机取巧者,借招待酒场施展献媚之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以实现并满足个人之私欲。
人类生理需要的“进食”,是什么时候,怎么就变了味了呢?
如今,更加怀念那时的公社伙房,怀念那时伙房里的特殊味道!

作者:陈勇
编辑:王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