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文:记忆中的那条小胡同

作者简介:孙文,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中共党员。长期从事公文写作、新闻写作、文学创作。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省诗词协会、黑龙江省楹联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地方文学研究会理事,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出版代表作《穿越心灵的步履》,曾任哈尔滨市解放70周年纪念文集《传承与传奇》副主编。曾任哈尔滨市委史志和齐齐哈尔市建党百年征稿评委。有诗作选入《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中华诗人年鉴》《当代中国诗人精品大观》《黑龙江当代诗词•男子百家》。作品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民兵》《中华诗词》《新时代党建》《诗词月刊》等,征文曾获得相关奖项,获“雅韵精华•诗会百家”诗词一等奖,《联斋》优秀诗联家等。

西江月·记忆中的那条小胡同
窄道一条胡同,宽宏两侧邻居。门前房后种青蔬。见困相帮和睦。
各有特长手艺,无声可见功夫。闲暇夜晚讲评书。大事小情互补。
提起小胡同,在县城里并不多见。在我记忆中的那条小胡同,原名叫老纸坊胡同,如今改成了德都路。
小胡同是因为当年这里有一个手工抄窗户纸的作坊而得名。小胡同东西走向,宽不到5米,长也不足200米,是个半截子胡同。
1958年,我家从乡下搬进城里,先后在四粮店路南、老公社西院、西小院厢房、苏银匠东屋、刀剪厂路北都临时租房住过,到了1962年父亲分到了公产房,就搬进了老纸坊这条小胡同,从此我家在城里安营扎寨,有了“大本营”。
记得,当年父母亲带我们搬到这里时,路边是两间临街厢房,住着柳婶一家,顺着胡同往里的路北是邢叔叔、董大娘、石爷爷家的各两间正房。然后就是原来抄窗户纸作坊的一连脊4间正房,我家住东头一间半,对门庞婶家住一间半,邱爷爷家从庞婶家堂屋地走住最里面的一间。再往里就是张伯伯家的三间正房,也是小胡同的尽头。那时的房子都是泥草房。小胡同南、西、北三面被菜社的菜地“包围”着,呈侧倒下的“U”字,“U”字口连接东面砂石铺就的主要街道。
1964年,房产处将连脊四间泥草房原地翻建成了连脊五间泥草房,我家住东头两间,西头是庞婶、邱爷爷家各住一间半。我家东院石爷爷住的也是老纸坊留下的独立两间泥草房。石爷爷是收购毛皮的,一到夏天毛皮腐臭的气味很大,招来很多苍蝇。后来石爷爷家搬走了,又搬来了王伯伯一家。王伯伯是个瓦匠,在县房产处上班。王伯伯家搬走后,又搬来了赵伯伯一家。赵伯伯是哈尔滨一个工厂的职工,因家庭出身是富农被下放回原籍乡下的,县里很照顾他,便安置他留在了县城。赵伯伯家搬走了,又搬来了初叔叔一家。初叔叔是县造纸厂的职工。初叔叔家搬走了,在县医院当医生的柳叔叔一家又搬了来。几年后,柳叔叔将旧房扒了盖了新房。1970年左右,田二娘正对着我家在胡同路南的菜地里盖起了两间泥草房。尔后,胡同路南的菜地紧邻大街罗叔叔家盖了三间泥草房,李伯伯家挨着罗叔叔家又盖了三间泥草房,陆陆续续又有几家在这个小胡同盖起了泥草房。小胡同三面的菜地一点点被盖起的新房子“蚕食”了。李伯伯是县粮食局的局长、罗叔叔是县变电所的所长,从此,这个小胡同里有了“大官儿”。

父母亲对小胡同里的邻里很热心,邻里求到头上的事,只要能办到的,就从来不推辞。谁家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大事小情父母亲都主动帮着张罗;谁家盖房子了,父母亲带我们去帮工;谁家买煤、拉亚麻秸了,父母亲就指使我们兄弟出去帮着往仓房里端……邻里求父亲的事,主要是帮着给批点细粮、豆油或借下月口粮,“既然人家向你张一回嘴,就得让人家把嘴闭上”。父亲每次都尽量答兑他们满意。母亲的针线活好,常常是帮了东家帮西家,裁衣服、纳鞋底、打麻绳、絮棉花,有求必应,特别是谁家的儿子要结婚、谁家的闺女要出嫁,都要来求母亲给絮棉衣。我家简直成了这个小胡同的“被服厂”了。与初婶家作邻居时,正赶上自然灾害。初婶家孩子多,一大盆稀菜粥端上桌一会儿就喝光了。那时,初小三儿太小,吃粥抢不过,有时就吃不饱,饿得直哭,母亲就将我们吃的挤出来给端去。母亲有时晚上还帮邱叔叔、国云姑姑一家编笊篱,当然也有回报,家里的笊篱坏了,用原来的架子重新编一把。房前有一棵太平果树、屋后有两墩樱桃树,结的果子特别的多,父母亲每年都要给这家送一盆,给那家送一盆,有时就干脆叫来小胡同邻里的大人和孩子们自己去摘。西院庞婶、庞叔都过世了,房子由三有住着。父母亲做点好吃的都不忘他们,有时叫三有一家过来吃或给端过去,两家人都不隔心,有这堵墙是两家,没这堵墙就是一家。
这个小胡同,虽说住着普普通通的人们,可都有着不同的吃饭本事。张伯伯、庞叔叔、邢叔叔、柳叔叔、田二伯伯都是造纸厂的老职工,手工抄窗户纸的技术很过硬。张伯伯后来在家里专门给造纸厂编织抄窗户纸用的竹帘子。他家有个接近棚顶的木架子,高脚板凳,木架子上排列一些用马尾作绳黄泥砣当坠的经线,再用线梭子上的马尾作纬线把如同铅笔芯粗细的深红色油漆圆竹棍固定在垂直的经线上,按照需要的长宽尺寸编织出一块块手抄窗户纸用的竹帘子。据说,张伯伯这手艺,是县里独一无二的。在我的记忆中他还去过哈尔滨等地造纸厂支援编竹帘子。张伯伯闲暇时总愿意给小胡同的孩子们讲历史故事。董伯伯、王伯伯和国祥大哥是瓦匠,小胡同里谁家修墙垒垛、烟囱“犯风”了,都少不了他们的帮忙。邱爷爷是缝鞋匠,原来在县龙江鞋厂上班,后来自己在家里缝皮鞋,到街上摆修鞋摊,也少不了给小胡同的邻居家修鞋。邱大叔是黑白铁匠,白天上班,下班回家后也是乒乒乓乓地做炉筒子、拐脖、水瓢、水壶、洗衣盆。小胡同里谁家的水瓢、洗衣盆开焊了,邱叔叔“手到病除”。
后来,李大伯家打了压水井,邻居们挑水就不愁没有柳罐绳子了。小胡同还有一个柳叔叔是县医院的大夫,班前班后为有病的大人小孩打针。小胡同里的人们很和气,一家有事大家出动,“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从不看笑话。
每到夏季,胡同里的大人们每天吃完晚饭后都凑到东路口或小胡同的路边在一起聊天。冬天大长夜的,偶尔凑在谁家打打扑克牌。孩子们自然也要干自己的事,在一起捉迷藏、打冲锋、抠马掌钉、打瓦、打雪仗、打冰尜、放风筝等。有时孩子之间难免发生打架骂人的事,如我们在场的话,父母亲,尤其是母亲,从来不惯孩子,严厉的管教,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吃了亏,也不去计较。
小胡同里的各家都很自觉地维护小路,平日里将煤灰倒在路面上,还自发地捡来碎砖碎瓦铺在路面上,主动打扫自家门前的路段,小路保持得很清洁。每逢下雨天,各家都出来主动挖沟顺水;每逢下雪天,各家又都主动出来清扫小路上的积雪,然后用爬犁将积雪运到东路口的垃圾堆。
如今,小胡同已被列入城镇住房改造规划内,不久将成为楼宇新区。小胡同里的人们也发生了变化,老辈人渐渐地走了,当年孩时的小朋友们也都“小时亲兄弟,长大各乡里”了,孩子的孩子都长了起来,也有了孩子,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真有点“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味道哩!
小胡同犹如一条编织的彩带,彩带上系着一串串普通人的故事……小胡同,是我永存的记忆。

巴彦诗词楹联协会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