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眼昏花
作者:李审时
早上的一会小雨,只是渍湿了地皮。到中午天上还没有太阳,乌云成块成团的飘忽着,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西汉水比往年这个时候要浑浊许多。夏季曾经暴涨过的河水,从上游拉过来的厚厚的淤泥,给两岸柳林下边的土地,铺上了一层地毯式的泥层。由于经久河水的浸泡,到秋末初冬踏上去,才勉强能托得起人们的鞋底。不过,对于那些不怕死的垂钓者而言,宁可过去湿透鞋帮或泥湿腿肚,也不退却半步。
陈土和妻子邱叔珍在滨河公园里,沿着河水的两岸游玩散步期间,发现对岸的树荫底下,有一黄一黑两个鼓突突的手提塑料袋。塑料袋旁边一个戴白色鸭舌帽,着黑色衣裤的成年人,蜷缩且裸露着乌黑的两条干腿,静静地躺在泥湿的土地上。由于河岸泥湿松软,道路宽窄不一,那里就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况且两岸距离三四十米,所以,根本分辨不清那是死尸,还是活人。
陈土和妻子邱叔珍见了,先是和前面过来的一位游客交换了意见。那人不但不敢确认,同时,在陈土夫妇的呼吁之下,也参加了所谓“救人”的行列。
陈土又看见远处一对中年男子交头接耳的指指戳戳,便以为他们也是在议论那个沉睡在河对岸的不明身份。于是,过去指着对岸的那个人,告诉穿夹克外套的络腮胡子说:“他叔,你看河对面躺着的那个人,总不该是死人吧!”
“啊……”二人大惊失色地顺着陈土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后,络腮胡子很镇静地大声回复:“不可能,不可能是死人。”

滨河公园这边的水泥堤坝和河水岸边相距十数米,中间一人多深的柴草丛中,有一白一红打着响鼻吃草的两匹母马。陈土便和络腮胡子一起,很婉转地询问河边上,距离对岸较近的一个放牲口的农民说:“哎,朋友,对岸那堆东西是人,还是衣物?如果是人,应该没事吧!”牧马人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事!不过,那不是破旧衣物,真正是人。”陈土说:“那总不该是死尸吧。”牧马人被惊吓了似的,恐惧样的退缩了几步回答道:“啊,不可能吧!”
陈土说:“如果是死人,就要向公安机关报告,否则,我们大家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反之,那人肯定有病,要么病的不轻,甚至有生命危险。假设这样,就应该马上呼叫急救中心进行抢救。”
“那不是死人,那人叫谢家娃,我认识。”牧马人旁边过来一个叫牟四平的青年人,肩膀上挂着鱼具肯定地说。
“凭什么?”陈土询问牟四平道。
“看,”岸这边准备安放渔具的牟四平,手指着对岸河边插着的几根鱼竿证实道:“河边上插着的,那不是那人的钓鱼竿吗”。
此时,那个沉睡不起的所谓“死人”,跳起来自我澄清且极不情愿似的喊道:“哪里死人,谁是死人?你老眼昏花,看清楚了再说。”
陈土面对那个“死人”的责备,心里一片茫然,且也不停地自责和懊悔自己过于轻率。然而,又怕对方生气,便以关切且联络感情似的语气说道:“河边潮湿泥泞,年轻人,睡那里不怕冻出病来!”
对方喝斥样喊道:“哪有病,我非常健康,你才真正有病!”
陈土听了谢家娃压得低低的最后一句,愧疚地想钻在过来的人群里溜之大吉,但又觉得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谢家娃一动不动沉睡在泥湿且无人来往的泥淖地上,即使健康人,也应该呼唤起来,免得让他生病。陈土以为:这一点绝对没错。
陈土见谢家娃仍然态度强硬、怒气未消,似乎对他不能原谅,心里也有点惧怕。但让他坦然面对的是,一来河流较深且冰冷,谢家娃要是过来赶打或不依不饶,必须绕过一公里外的大桥。也就是说,等他赶过来的时候,陈土一定会逃得无影无踪。二来上了公事场合,他也能据理力争:死人当然没有必要救治,但拨打110报警,也合情合理;如果谢家娃真的生病,早点救助也不无好处。
陈土淹没在人群里边之后,偷眼看见谢家娃蹲在河边上,悠然自得地鼓捣他插在泥土里的钓鱼竿,就自我讥讽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作者介绍

李申时,甘肃省礼县石桥镇圣泉人,1981年毕业于天水地区礼县师范、分别在西垂文苑、天水文学,西部书坛,文化礼县,红河文苑,昆仑文学《中国乡村》《小小说月刊》、《精短小说》等杂志,平台刊出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