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出恭驴没了（小小说）
作者：自强
"娃他大，麻利仓仓地走撒，村里出事了！"好事的村妇，把她男人硬拉去看热闹。
今天，在村里那棵据说已有两百多岁的老槐树下，人称"土皇上"的生产队长任老八，此刻正一只脚踩着树下那块大石头，扬举一只手，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鬼哭狼嚎般地在"三娘教子"。
"你个驴日下的，让你办个碎碎的事儿嘛，你给我弄了个啥球事呀？驴没了，咋没有把你给日塌了？"
他暴跳如雷，当着村里老少爷们儿的面，狠狠的踹了我一脚不说，还出言不逊地痛骂我。哼，他也能骂得出口。你听这字里行间多恶心，我敢保证，现在给你一碗红烧肉你都咽不下去。
这还不算，我说出恭回来驴没了，你看他是没听清，还是不知道出恭就是解手，把眼睛瞪得像牛蛋那么大，张着血盆大口冲着我怒吼道:"你说啥，出工？哼！你给人家出个工，我的驴没了，走，咱就找他去，让他给咱赔驴！"
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气死我了！哎呀，我这会儿都被"土皇上"任老八"给吓傻了，连我是谁都忘了告诉你们了。
1968年11月初，我们年仅十六七岁四男三女的中学生，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号召，一起来到了眉县汤峪公社的一个小山村里，成了下乡知青。这个村子约有四五十户人家，是世袭的任氏家族。他们依山傍水而居，终年土里刨食。在这穷乡僻壤，人烟稀疏的地方，一个精壮汉子，一个劳动日计十个工分，才有8分钱的记账。
村民们看在我是城里的学生，会写字算账，在村里没有亲朋好友没偏心眼，让我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大小也算是个村干部吧。可我却在才上任第三天就把队里的那头"金不换"的毛驴给弄丢了，这怎能不让"土皇上"任老八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呢。
"队长，你老人家消消气，来撤，先把这苹果吃了。然后我跟你说四个字，咱𠰻驴就回来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陪着笑脸，捡起刚被队长摔在地上的那个衣服包儿，一边把它解开，一边用醋溜方言讨好他。我从因怕被骂而买的苹果里，挑了一个最大、红得象新媳妇儿那脸蛋儿似的"红富士"，孝敬亲爹似地双手捧着递给了他。同时，我又拿了几个分别塞给记工员、妇女主任和德高望重的任伯伯，并向他们挤眉弄眼，恳求他们帮我说情解围。
"队长，人有三急嘛，金会计他也是一时大意。""队长，先别收拾金会计，咱的还是抓紧寻驴去吧。"村干部和村民七嘴八舌的替我求情，说好话，使我很感激。唉，危难时刻见真情呀。
"你个驴日下的，你刚才说啥，咋了四个字就能叫回驴？"突然，"土皇上"好象想起来什么，手里举着半个苹果，快步来到我面前，满嘴喷着呛人的烟油子味疑惑不解地问。
″是、是老驴识途。"我低着头，做贼似地小声嘟嚷着。"啥驴？你大点声，给大伙儿都说亮堂一哈。"
"是、是老马识途，哎呀，不对，是老驴识途。"这会儿，我真的就象是驴下的一个小驴崽儿一样，连舌头都不灵活了，在平时启唇方知天地宽、口若悬河三千丈那条常走的道儿上摔了一个跟头。哎哟，我的妈呀！刚才"土皇上"带着他那张大驴脸，呲着两颗大门牙往我眼前这么一拱，再加他那炸雷般的嘶叫，把我在肚子里才写的那句诗″唏，别看今天你是我爹，哼，明天我就是你爷爷的爷"给吓的也插上翅膀躲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你个哈怂，自古以来……"我这一声弱弱的回答，就象是点着了炮仗似的在人群中炸响了。"是这，你们都甭笑了，全村能跑的人麻利仓仓的去寻驴。老张，你把咱𠰻推车锁到仓房去，下午起牛粪让这驴日下的去背。""土皇上"下完圣旨后气呼呼地走了，人们也一哄而散。只有我一个人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里，心在敲打着那小兔儿似的心鼓。"天呐，这可咋办呀？急死我了，驴呀，你倒是快点儿回来吧"
村民们都说"土皇上"不能惹，更不能得罪他。为啥？在这天高皇帝远，连风都捂着嘴跑的鬼地方，屁大点事他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是我用拉一泡屎的功夫，就把他那心肝宝贝似的驴儿子给弄没了，难怪他今天怒发冲冠地差点儿没把我生吞活剝了。在饲养室干背牛粪，又臭又累，真他妈的，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儿？把小爷爷的腰都快压断了。
“金会计，放下，放下，快看这是咋回事！”下午，正当我怒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之时，"土皇上"刮风似地扑进了臭烘烘的饲养室，当着那么多公牛和母牛的面儿，千里寻儿般地拽着我就往外跑。当我俩刚跨出饲养室的大门，就碰到一群人迎面而来。只见这群人里头，有人牵着头毛驴，有人拎着筐苹果，有的手里抓着一只大公鸡，还有个小伙儿肩膀上扛着个弯脖儿的大南瓜……
"哥，谢谢你救了我大的一条命。″一个十三四岁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见了我就要跪下。我忙趋身上前一把扶起他，老夫子似地双手抱拳在胸前，躬身施礼，″请起请起，此乃区区小事耳，不足挂齿。吾能路见危急，举手借驴，实乃是吾仁爱厚德，三生有幸也。如能救人于水火，解民于苦难之中，吾心足矣。"
"金会计，这是咋回事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弄得"土皇上"是满脸的大问号。“叔，金会计不让说，他说你和我杏花村是仇家，怕你知道了会打断他的狗腿……”那个年轻人灵牙利齿，巧舌如簧地抢着说话，并道出了他借驴的前因后果。
"今儿早上，我大突发急病，人倒在地上不行了。村上七八个小伙用架子车拉着他往槐芽镇医院跑呢，恰好碰见金会计牵着头驴，他说驴拉车比人跑的快，就把驴给我用了。他还一再交待千万千万不能照实说，就说我们发现了可爱的小毛驴，抓住就给你送过来。"另一个讲:"要不是金会计，我们生产队长的命就没了。给，这半袋子黄豆是慰劳这牲口的。"又一个讲:"是呀，大夫说了，再晚来半个小时人就日塌了！"队长听完这些的解释，笑脸和气地说:"金会计，对不起呀，是我错怪你了！"
一人摇唇舌，众口火上房，当"土皇上"从云里雾中落下来之后，头一次见他羞答答、怯生生地，象个小媳妇儿似满脸堆笑地拉着我的手，柔声细气地说道，然后还毕恭毕敬地用他那衣袖，把沾在我脸上的牛粪给擦干净。
七八天后，也就是杏花村的"顶梁柱"病愈出院之时，一群人敲锣打鼓地给我们村送来一面大若门扇、色如红霞般的锦旗，上书两行金灿灿的大字:情同手足心相连，天荒地老永相伴。从此，两村和谐相邻，我也成了两村百姓眼中闪金光的"金会计″。
自强2023年元月28日信笔于宝鸡
作者简介：自强，金丰喜，男，花甲之年。曾下乡知青、从事铁路工作，是郑州铁路局和西安分局文艺协会成员，担任《中国劳动保障报职业副刊》西安记者站特约记者，《三秦美食》月刊副主编等职务，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多发表于铁路报纸、内部刊物和地方报刊并多次获奖。
【诗韵楼观】
～～～～～～～～～
纵情笔墨 快乐自我
～～～～～～～～～
特邀顾问：王芃 张地君
文学顾问：魏龙 凡夫易谈
总编：诗韵楼观
主编：陈洁 张香荣
编审：吴建辉
编委：宛雪 秋芝韵 吕孔雀
美术编辑：吕义孝
刊头制作：宋育平
文宣：魏龙 存良
法律顾问：陈昌文
投稿加主编微信：13991136037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