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石头

文/李源林

第一次见到李昊，就是在那神秘的情人湖畔，清澈的湖水，绿绿的水草，低垂的云朵，加上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就是夏芹对眼前的两汪湖水，最初的印象。

虽然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克服高原反应，但是自幼长在江南水乡的她，还是病倒在通往西北高原的列车上。尽管父母不停的催促她回家休养，但性格倔强的她，还是坚持着一路向前的初衷。这已经是夏芹第三次坐上通往西北的列车了，敦煌莫高窟，新疆交河古城，乃至天山，都曾留下夏芹略带风尘的脚印。尽管去过很多地方，心里最期待的还是那两汪带着神秘色彩的湖水，记忆中很多次，都在梦里与那两汪湖水亲密接触，每一次都会为那段凄婉感人的故事潸然泪下。于是，尽管有很多的反对，可她还是辞掉了公司主管的职位，找了一份旅游杂志编辑的工作。所有的选择，只为探寻那一段浪漫与神秘的所在。

沿青藏铁路入藏，列车中途只停靠两站，两个属于海西蒙藏自治州的地方。而情人湖，就在那个把石头还给石头的地方——德令哈。

看见那两汪期待已久的湖水时，夏芹已经高烧很严重了，虽然穿着很厚的衣服，可她还是拖着沉重身体倒在了湖边，记忆里最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双带着急切与关怀的眼睛。  

情人湖十多公里的帐篷里，夏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连日的奔波，让这个生于江南水乡的女子，体验到了高原的热情。尽管如此，可她还是期待着与那两汪湖水的亲密接触。夏芹拖着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出帐篷，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本因为生病带来的惆怅思绪很快消失不见。一缕浓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草地上，成群的牛羊，点缀着眼前有些单调的绿色。几个骑着高头骏马的藏族小伙，正尽情的奔驰在眼前，五彩的经幡在远处山坡上尽情摇曳。一切的景象，似乎就是一副画，可又是那么真实的呈现在自己眼前。夏芹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似乎眼前的画面，曾经好多次都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可那个梦是那么的模糊，连自己都无法看清自己，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那些经幡。曾听人说，藏人会用五彩的经幡，浪漫的将天地连接，任凭经幡摇曳在风中，诉说着自己对天地诸神的敬仰。看着眼前的景色，夏芹第一次感受到藏人对信仰的虔诚。“你醒了”李昊面带微笑看着一脸疲惫的夏芹，黝黑的皮肤，粗壮的臂膀，高大的身体和那一个温暖的微笑，就是夏芹对李昊最初全部的印象。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昊每天都会陪着夏芹在这片草原上骑着高头骏马奔驰嬉戏。夜里，藏人会用盛大的篝火迎接来自远方的客人，夏芹每天都会记录下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牛羊为伴，骏马嬉戏，有风，有酒，有好客的藏人陪伴。

日子似乎总是一瞬而过，夏芹和李昊来到这里已经是第十天了，也是该离开的日子了，当地的臧家小伙答应陪夏芹和李昊去情人湖，一起寻找那段神秘而又浪漫的传说。

哒哒的马蹄，踏在茫茫的戈壁上，偶尔也会看见几只野兔奔跑在草地上。油油的水草，低垂的云朵，静谧的湖水，奇特的地址构造，就形成了那一个浪漫的所在。夏芹静静的坐在湖边，看着远处骑马奔驰的李昊，倾听着臧家小伙讲述着那一段浪漫的故事：勤劳朴实的穷小伙托素，爱上了美丽动人的可鲁克公主，本以为只要真心相爱，就能天长地久。但这段本不该发生的爱情，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众人的祝福，托素为了见到心爱的可鲁克公主，背着盐袋，徒步穿越茫茫戈壁，倒在了路上。思念恋人的可鲁克，最终找到了托素，却也倒在了托素身旁，两个人永远的相守在了一起。也许是这对苦命的恋人感动了上天，两人逝去的地方出现了两汪湖水，一方咸水，一方淡水，咸水终日流进淡水湖，正如托素每日诉说着自己对可鲁克的爱恋。夏芹静静的听着那个自己期待已久的故事，望着眼前的清澈的湖水，泪水再一次打湿了那双灵动的眸子。

一抹夕阳，照在情人湖平静的水面上，喧闹了一天的世界，开始变得静谧，就连不知何时刮起的狂风，也变得悄无声息。安静的世界里，只有一串马蹄声和一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李昊牵着马走在湖边，眼神里有着难以捉摸的思绪，尽管每年都会来到这里，对那两汪湖水已经不再如初见般好奇，但此刻的他心里却失落了很多。望着夏芹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的离开。夏芹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戈壁，手里拿着离别时李昊送给自己的一块石头，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并不规则的形状，却透着温润的光泽，夏芹紧紧的将那块石头攥在手里，看着车窗外划过的风景，心里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思绪。

夏芹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在霓虹灯闪烁下的城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对眼前的城市变得很陌生，也许是自己喜欢旅行的性格决定的吧。可那分明，又不是因为不喜欢这座城市，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总是有一种失落感。尽管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可那种感觉，却始终围绕着自己，也许是夜半深处，脑海中总会出现李昊身影的缘故吧。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夏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着依旧如常的人流，夏芹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黑色石头，拉紧衣链，消失在人流涌动的华灯中。

时间像流水般匆匆而过，从情人湖回来，已经一年多了，尽管之后去了很多地方，可心里最怀念的还是在情人湖边度过的那十天，骏马飞驰，牛羊成群，还有李昊快乐的笑容。每当夜深人静时，夏芹总会想起自己与李昊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想起那个皮肤黝黑却带着温暖笑容的人，眼前出现和李昊一起嬉戏打闹的场景时，夏芹嘴角会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有时候，那种微笑甚至出现在自己梦里，有时候，夏芹也在心底寻找原因，可始终没有结果。

二十七岁的脚步悄悄向自己招手，尽管夏芹拒绝了很多优秀的男士，但为了能让父母安心，还是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此后的日子里，夏芹每天都会收到来自这个男人热气腾腾的早餐，看着那份关切的眼神。起初的日子里，夏芹有些抗拒，她告诉自己，李昊只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太多的留恋，只能让自己无法自拔。渐渐的，夏芹开始接受眼前的这个男人，每一天，两人都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畅谈属于他们的未来。

四月的江南，已是一片生意盎然，街道两旁红花开的娇艳动人，空气里也透着一股清新的气味。一排婚车穿梭在街道上，为这个单调的城市，增添了一份幸福与喜气。夏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温婉灵动，秀美清新。也许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生活，夏芹告诉自己，将那块黑色石头轻轻取下，放在镜子边的柜子里。

一声骏马的嘶号，打破了原本平静幸福的婚礼，那个臧家小伙骑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夏芹，此刻的夏芹终于知道自己内心最期待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夏芹看着眼前的男人，带着歉意走出了婚礼现场。

健壮的四肢，绵长的鬃毛，那匹枣红色骏马带着夏芹一路狂奔，夏芹看着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那些和李昊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骏马奔驰的草原，经幡摇曳的天空，篝火旁饮酒起舞，与酒，与牛羊为伴，所有的美，都在眼前。

夏芹离开的一年多，李昊每天都会守在那两汪湖水边静静地发呆，尽管他自己知道，夏芹只是自己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这个高大的男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带着那个臧家小伙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每一天两人都在街头寻找，直到在酒店门口看到夏芹的名字。看到夏芹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李昊，决定离开，带着自己所有的忧思默默离开。然而上天并不打算就这样让李昊离开，在和臧家小伙离开的街道上，李昊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撞向了路旁。

再次见到李昊，是在这座城市最北边的医院病房里。李昊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庞，和已经不能移动的身体，宣告着这个生命即将走向尽头。李昊看着病房外飞奔而来的夏芹，洁白的婚纱，秀美的脸庞，灵动的眸子，此刻的夏芹是那么美，那么清新。两个人静静的对视着，那些一起度过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李昊面前，打闹嬉笑的声音回到在李昊耳边，“我看到了一生中最美的你”李昊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看着眼角留下泪水的夏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

在这座城市郊区的火葬场里，夏芹看着李昊随身带着的有些破旧的笔记本，两行清晰的字迹诉说着李昊对夏芹全部的爱恋：世界上有那么多湖泊，湖泊旁有那么多草原，你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却在那一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你就是我心灵的归宿。

夕阳西下的戈壁旁，几只老鹰盘旋在空中，等待着野兔出现，准备发起致命一击。枯草丛生的公路旁，两汪湖水静静地流淌着，托素湖中的咸水，不停地流进克鲁克淡淡的情思中，两汪湖水，轻柔的就诉说着对于彼此的爱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像疾风般奔跑在草地上，宁静宽广的湖水旁，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静静地凝视着远方，那块黑色的石头透着闪亮的光芒，映着夏芹深深的忧思，带着李昊绵绵的眷恋。

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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