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领导者”的命运
文/刘召龙
将洋车轻轻地放下,默默在一个角落里蹲下。
天气约是寒冬,冷风顺着门缝嗖嗖往里面直吹,惹的人们直缩袖口,鼻涕眼泪直流。
又是一天没生意了,人力越来越不好做了,当年一天能赚两块多钱呢。
他四处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做的活计。
这时茶馆门慢慢打了开来,一阵冷风惹得人们直抬头。
是个女人,他不由的起身帮忙掀了一下门帘,然后继续坐下蜷着身子。
伊终于还是进来了,怀里抱着几本书,起先是半个脑袋,曼妙的躯体,接着索性连同那大衣也没有落下。伊永远那么紧俏,怎么都透漏出一股子活泛劲儿,像个精灵,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并不是故意朝着伊努嘴,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某些事情,不由得他不去努嘴,只是正巧被伊遇到,就是这么巧,只是伊不知道罢了,他也懒得再去解释。
伊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眉头都皱儿了,朝他抬了抬头,料来应该是误会了。
“白菜都涨到三毛了呢……”
他又想到家里苦命的孩子,家里好几口子人等着他吃饭呢。
他拿出中午剩下的馒头,捏着馒头的手指都有些发凉,天气约是三四度的样子,晚上都觉得有些冷了。开始时睡觉还得蜷起来,后来干脆连衣服都不敢脱了,索性就那么睡过去。馒头细细嚼起来,还是散发着香甜,时间并没有让它变得更硬。这馒头也算一条“好汉”,他这么想着,吃得也就有那么点儿快乐和满足。
伊终于还是朝他走了过来,轻轻的。
“先生,知道吗,国家要亡了……”伊蹲下身子轻轻在他耳边议论道。
“哦?”他吃了一惊,要亡了吗?
他并没有太在意,想是有人杜撰的吧,自己都没听说过呢。
“真的!”伊看他不太相信,语气都有点儿着急,“我同学在使馆的朋友亲自听说的”!
他不知道“听说”和“亲自听说”有什么区别,只得等伊继续说下去,他有点不自在,因为伊看他的眼神有点像是看一块儿木头,而且还带着那么一点儿的愤怒。
他虽然不想让一个女人看不起,但这样说话还是头一次。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平等”吧。他往旁边移了移,伊吐出的气息让他觉得热乎乎的,很别扭。
“大家都行动起来了,不做亡国奴!”伊又看了看他,咬了咬牙坚持的说了下去,虽然明知道他没有任何主意。
他朝着伊看了看,觉得女人疯狂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怕,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你也去吧,就是举着牌子,放心,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现在不都有”人权“嘛,看他们能把我们怎样!”伊有点着急了,他是伊今天做的第一个思想工作,伊觉得只要将道理讲明白,国人总会愤怒起来的,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经历了这样的失败。
“怕是没救了你们”伊恨恨的说道,“我们自己去!”伊的眼里简直含着泪水了,嘴也在微微颤动。
“就你们?”他有点不太相信。。。
“对,这是信仰!”伊非常坚定。
“嗨,拉车的,前门!走不走了还!”
这时正好来了生意,让他不至于尴尬,埋头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伊是否气的直跺脚。惹得茶客们一阵嬉笑。
“嗳~来喽,五毛您嘞!”
外面的雪下的紧了,天气也愈加的寒冷,不时有车夫在路上打跌。他看来眼里,没办法,只能希望跑快点儿可以出一身汗来热乎热乎。干这一行便要有这一行的骨气,再冷也不能把人家给摔着喽。
“嗳~先生,我说……干什么的您嘞……”
“教书的”,坐客也觉得冷得没法,仿佛一时不说话嘴皮子便要冻上似得,手紧紧揣在怀里,围巾将头裹成了一个球。
“闹革命了您嘞知道不,就是你们教的学生。。。”他嘴上虽然说的很慢,但是步伐还是那么紧凑,这叫能耐。
“革命?革谁的命?自己的罢,瞎胡闹……嗳嗳~前面左拐……”
“诶~坐好吧您嘞……不过……真的要革命了呀……”
他很想知道答案,不由放慢了步子等着坐客回复。
“你说你不好好拉车管这干嘛,放心,革不了,就算革了也涨不了你的车钱。。。”
“嗳嗳嗳,走过了~这一大早的,真晦气!停下!”
“六毛吧,不用找了。。”仿佛不忍似得,坐客还是多给了一毛,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谢您嘞~”他把钱揣在怀里,一边弯着腰一边将车把退了回去,漂亮的打了一个后旋。
“洋车……”
“嗳~”
又来生意了 ,今天坐车的人似乎特别的多,这样一天下来赚个三块四块的不成问题呀,他心里想着,丝毫没有考虑到身体是否吃得消。
回到家,他一直感到很惶惶,终于,伊的话又一阵回荡在他的耳边,虽然不知道伊的话是不是正确,但他确实有些动摇了。用手摸摸,伊在耳边呼出的那点儿余热似乎还没有散去。
“要革命了”,他叹了口气他,一壶热茶直接对着嘴灌了下去。感觉中那股热气顺着嘴一直流到了胃,他打了个嗝,一股冷气从嘴里冒了出来。
他吐出两个字:“革命”
可能跑了一下午,天气又寒冷,乍一进屋突然觉得浑身都说不出的舒坦。冷热一激,加上一壶茶水,汗水顺着脸的棱角一直流了下来。
“有意思”。
他一边念叨一边将带回来的白菜递到女人手里,那是他在路上捡的,应该是哪一户人家不小心漏下的,他觉得得了便宜。
就凭这一下午的成果,熬点白菜粥估计一家都能饱饱的撑过两天还有富余。
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去吧!
先生的预计果然正确,第二天上面就下了通告,就两字:严查!
不久,人们传来消息,运动被疯狂镇压了!
一时间,枪声混杂着哭闹声,震得人们心里发堵。
他慌了神,他早就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可是,呵,现在终于明白了……
自古学生都是好胜的!救国是一步步的事情,哪能容得一群学生瞎胡闹呵!
“小二,添一壶茶,热的!”他低着嗓音,几乎要吼出来。
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了,为了自己,为了伊,为了闹成一团的现在。茶还没送来他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政府是能随便冲击的嘛,何况还持有了武器,真当人命那么值钱呵,我曾当过兵,那么大的脑袋,一枪就烂了,呵呵呵。。。”
他痛恨自己不会饮酒,此刻真当痛饮三杯才痛快呵!
外面始终乱作一团,倒是生意越来越好做了,到了紧要关头,人们宁愿多花几毛钱浪费在脚力上。混乱的时代注定了某些人能发些意外之财,譬如晚上多翻几家屋子,便能挣出一月的嚼谷来。
“反正人们慌着逃难,大户人家口口牙缝儿也够咱们喝一壶的”,很多人对总他这么说。
他虽然动了心,但脑子里想的是伊的样子。
终于,有消息传来,他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连同他的洋车和没吃完的半块儿馒头。因为有人确确实实看到伊和他通过话的!
他是反政府!是领导头头,嗯,确定无疑!
让一群人围着的经历他从来没有过,他很想唱一句“杭州美景”亦或“奇花异草”,但毕竟将要失了脑袋,加上四周围住的人们又不住的在嘤嘤乱叫,便也没了锐气来支撑那高傲的头颅,他便哑了口,终于明白了:此刻他就是那耍杂的猴子,人们指着他叫声好呢!
他忽然看见了伊,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不由得连揉了几遍眼睛。
伊盘着头发,走起来扭得还是那么俊俏。
他清了清喉咙,很想到伊的跟前说上几句知己的话,可是人们一直盯着他不住的嘤嘤叫好起哄,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他不由得怒气上升,嘟囔了一句“混蛋”!
大抵是声音终于盖过了围观的大众,四周突然沉寂了下来,都直勾勾的看着他接下来有什么惊天的动静。安静诡异的气氛让他有点不适应,身子不由一楞,然后摸了摸后脑勺,伊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伊终于看到他了,不知道没有认出还是不敢相信,开始皱着眉头慢慢思索。
伊的动作让他突然觉得有些脸红。自己临死前丢了这么一番人,何必在带掣上一个女人。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伊也笑了笑,还是那么甜美。他觉得值了,不自觉得哼哼了起来:
“相国京师禄命终,一家扶榇梵王宫。何日博陵归旧冢?可怜泪洒杜鹃红。。。~”伊觉得他是发了疯,不由低着头加快步伐逃了出去。
众人也都发现了伊,突然叫起好来,直觉告诉他们,这里面一定有值得念叨的故事,这种故事的快乐是自己在家殴打孩子或女人绝对体验不到的。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是一位皇家王爷一般,慢慢得享受着这一刻,他唱的愈发的起劲了: “低下头,心如醉,眼泪汪汪不敢垂。青云有路终须到,阎罗无名誓不归~”
众人又叫起好来,一直围在车前不肯离去,直到临刑那一刻才静下来。
据说见过场面的人们饭后偷偷议论,他虽然掉了脑袋,可嘴唇还在一合一合念叨什么。侩子手连续用脚踢了多次才没了动静。
第二天,便有学生发表声明:我们永远怀念,他,一位无名的斗士,我们需要这种人,极其需要,在这种危难关头,是的!
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出来折腾这种事情了,不知是后悔了还是后怕了。
闹剧结束了,该活着的没有活着了,该勇于牺牲的却缩头了,但好歹是平静下来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很感动于这个故事,很想知道文中那位女人的身世秘密。经过多次旁敲侧击,终于有友人跟我说,伊原本就失了记忆,那天也许只是觉得他比较好笑,可能并没有认出是他。至于后来,根本就没有人见过。
作者简介:
刘召龙,菏泽青年作家协会会员,签约作家,“2015西部计划”志愿者。2015年“当代大学生文学大展赛”诗词类、小说类优秀奖,2015年“中华情”诗歌散文联赛银奖,2016年“相约北京”文学大赛小说类一等奖,主攻近代小说,兼诗词。作品风格沉稳,叙述有力,以借古讽今的风格获得多位名师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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