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经常听到
母亲喊父亲“酒鬼”
父亲的御用打酒人是我
每次,父亲给三毛钱
三叔用酒舀从酒缸里舀三下
一舀一两。舀一次,抖三下
我对酒和抖很好奇
开始,每次用舌尖舔一下
打一次酒,父亲喝半个月
后来,每次呡一口
再后来,每次喝一大口
打一次酒,父亲还是喝半个月
24岁,拿到第一份工资,我买回一瓶酒
洋河大曲,三块五
父亲喝了三两,醉了
我喝了七两,睡了
母亲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
几个巴掌轻轻地拍打我的后背
母亲用餐巾纸重重地擦去父亲嘴角的秽物
一边擦一边嘴里嘀咕:酒鬼
80岁,父亲听从我的劝告戒了酒
82岁,父亲因肝癌晚期驾鹤西去
我幡然醒悟:我错了
我不该劝父亲戒酒
父亲早就和酒附体了
酒是父亲的信仰,父亲的命
唐僧西去是去西天取经
父亲西去会不会是去西天取酒?
除夕夜,母亲做了白菜粉条炖肉,咸菜熬小鱼儿
我又和父亲一起喝酒
这次,我买了一瓶飞天茅台
我喝了三两,醉了
父亲喝了七两,眉飞色舞地讲述年少的自己
从鬼子的炮楼里给八路军搞枪子儿的往事
这当然是一个梦。梦里
母亲一边听着听过一百遍的往事
一边嘴里喃喃地嘀咕:酒鬼
癸卯正月初二,匆匆于榻上。

作者简介
虚无先生,又名愚叟、真言、白水等。曾从事新闻采编、电视编导、文艺创作等工作,先后发表各类体裁作品数百万字,著有《激情飞歌》、《活着·想着·写着》、《迂生愚论》、《远去的风景》、《为了纪念的记忆》、《梦里的故乡》、〈古风·打油诗300首》等多部文集。近年以诗歌创作为主,出版情感诗集《我和另一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