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生死两茫茫

                            苟平刚(甘肃)

     冬天，最后一场雪，下在了癸卯兔年的前夕。远游的公子温润如玉，姑娘笑靥如花，匆匆的奔赴在久违的归途中。深邃的目光中、焦急的等待中、千呼万唤中，他们（她们）把积攒了一年的思念和新衣、礼物一并装入了沉甸甸的行囊。从安然抵达故乡的那一刻起，脚下的路依然蜿蜒着伸向家的方向，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熟悉的冬日风光、热恋中的黄土地、寒山近水，冰雪严寒、依然故我。平步青云亦或穷困潦倒，在此刻竟然身轻如燕了，呼吸着故乡的空气，舒心惬意。久违了的鸡鸣狗吠，鸦雀啁秋，缓缓游移，乡音盈盈，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归心似箭……

      一年又一年，无数个年就这样隆隆驶来，又悄然走远，余兴未尽的年味还在寒风中飘荡着，记忆的小河中，从乡亲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您吃了吗”，到现在的：“过年好！您年过得好吗”？以及说了千万遍的祝福，依然在心里汩汩的流淌着，温馨而美好！亲情、友情、爱情、同窗情泛滥成灾，温暖着彼此。不禁感叹，生之艰难，活之不易，幸生于此，处于盛世华庭，夫复何求？

漫漫冬日，雪花盛装出席。给空旷、苍茫、肃穆的大地裹上了厚厚的冬衣，耀眼的银白，足以让世上所有的花自惭形秽，淳朴的善良的乡亲们手握扫帚，铁锨辗转于山道川台之间，清理着归途之上的冰雪，仁爱期盼之心，藏于心中。火红的灯笼、欢迎回家过年的横幅高高地悬挂在村口道旁。千丝万缕的线在父母的手中越牵越紧，目光焦灼急切，妻儿们一次次的想象着，激动人心的久别重逢的那一刻，心甜如蜜。

站在岁月的驿站上，回首一起走过的日子里，五味杂陈。我们望着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谈疫色变，坐卧不安；我们禁足不出，刷抖音看快手、读书写字、品茗小酌；我们凝视着出不去的家门、隔窗相望划过天空的自由飞翔的鸟雀们愁肠百转，惶惶不可终日。所幸无数个英雄们历经千辛万苦，呕心沥血的奋战，一切皆如所愿，禁锢的心灵终于得以放飞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畅游了，包括公园、街道、商场还有乡村旷野了，以及妙不可言的冰雪世界……

    等待着盼望着，轰隆隆的年关终于如约而至，万家灯火渐次亮起的时候，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新春佳节，如约而至，火树银花亮如白昼，大红灯笼、对联，相映成趣，爆竹烟花，拥吻着璀璨的星空，把新春的喜乐一次次的推向了高潮。热腾腾的年夜饭香飘华夏、中国龙斗志昂扬、精神抖擞，舞狮社火好戏连连，锣鼓喧天铿锵有力，奏响了最美乐章，流光溢彩照耀着幸福的笑容。

      春节是一场约会、是亲情的回归，春节是日月的生日，普天同庆；春节是一场盛世狂欢，斛筹交错、温馨浪漫；春节更是乡愁的升华，一山一水、一笑一颦或淡然若菊亦或浓稠醇香……

    这个冬天，这个春节我们迎来送往、迎春纳福，道不尽的繁华盛世，诉不完的离殇别愁，人世间的悲喜仿佛一首凄美的歌，包含着太多的不舍与眷恋，演绎着别样的喜庆祥和。孰是孰非、孰冷孰热，其中滋味，感同身受。

     人生有着太多的不幸和意外，只不过我们谁也难以预料而已。年年岁岁，滚滚红尘中，来去匆匆的人们各自忙碌着。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山路上、巍巍子午岭上、山水相依，父辈先贤们在崇山峻岭间戍垦屯边、植树造林，硬是在穷山恶水间挺起了子午岭的脊梁，与山斗与水斗的大无畏的子午岭精神光耀林海……

    经年之后，他们年逾古稀，有的已然作古；有的正在走向脉脉余辉中，走向密林深处，再也看不见了奔波的背影了，再也听不见操着南腔北调乡音的林一代了。深深浅浅的足迹早已被岁月的风尘所淹没，林立的草木铭记着他们青春或沧桑的容颜；阵阵松涛传唱着春天里的故事，经久不衰；残破不堪的窑洞群落承载着林业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袅袅的炊烟浸染了他们草木般的渺小，无论青春年华还是耄耋之年亦或魂归山野，他们依然痴痴的深爱着守望着生命的绿洲。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尽了，春天的脚步更近了。殊不知一个个为了绿色子午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林业先行者、开拓者、我的父辈们有的都没能挺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没能迎着春风，看尽漫山遍野的春花，享尽天伦之乐，于某一个黄昏某一个午夜瞌然长逝了，无边无际的悲痛吞噬着子午岭的沟沟坎坎，呜呜咽咽的河水，飞雪为之悲泣，寒风为之嚎哭，送别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山之子，悲凉而凝重。

    数日前，一个辗转奋斗了一生的老人在病魔的煎熬中痛苦离去，身后哀乐低沉，满目苍凉。长长的悼词中，丰功伟绩熠熠生辉，光耀门庭……

     立春之际，巡护的路上，风尘仆仆。忽然急促的手机铃声执拗的响起，接通之后，熟悉的声音哽咽着说：“阿姨没了……”噩耗传来，如五雷轰顶般神情麻木、目光呆滞，竟然不知何时泪水已潸然滑落，本想着等闲暇之余，去看看这个和父母有着千丝万缕交集的她老人家，她生前慈眉善目，对我呵护备至，视我如己出，言谈间舐犊情深，谁成想这一等就已天人永隔了，悲伤席卷而来，不知所措的我心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尘封的记忆、旧时光里的父母的恩恩怨怨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儿时父亲正值壮年、性情暴躁，母亲性情柔顺，又身患疾病，常常会在父亲的盛怒之下，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省人事。而以姐妹相称的阿姨，一次次地伸出援手救母亲于危难之中，她们姐妹情深谊长。后来由于家门突遭变故，母亲英年早逝，留下了年幼的我们苦不堪言，她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呵护着我们，给予了失去母爱的我们很多慰藉和温暖，这一切又怎能说忘就忘了。追忆着每一次相逢，她老人家总是絮絮叨叨，每一次离别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目光中尽是暖暖的母爱和依恋……

      呜呼，老人家随风逝去，独怆然而泪下。

      此刻，她老人家安详的躺在棺椁之中，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额头上霜飞雪染，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灵堂之上，痛苦声声嘶力竭，挽联飘飘荡荡，哀乐阵阵，唢呐低徊。前来吊唁者一脸悲戚，孝衣长衫牵着切切的思念欲说无声、欲哭无泪、花圈林立、白花祭奠。追悼会上，言简意赅，力透纸背的悼词无不使闻者动容、子女们悲戚，家属致辞，哽哽咽咽，字里行间都是对母亲的沉痛哀悼和深深怀念，安息吧，阿姨！您亲手栽植的每一棵幼苗已长成参天大树，您跋涉过的山山水水；您走过的沟沟坎坎它们都会铭记着您匆匆忙忙的身影和足迹，它们也会深深怀念着您……

    立春了，春风徐徐，阿姨您听见了吗？您的身后，有一群人循着您的足迹跋涉、守望着您深深爱着的子午岭，呵护着岭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绵绵的思念氤氲着没有您的寂寞的漫漫长夜，袅袅的烟圈中我仿佛又看见了您的音容笑貌，听见了您的声声叮咛，蓦然抬头就看见了窗外夜空中最亮的星，那一定是您，在默默地守望着我。安息吧阿姨，几个小时之后，我还要扶您上路、送您最后一程，给您扶柩添土。天堂里一定很美，没有疾病没有痛苦……

作者简介：苟平刚，甘肃省宁县人，网名陇上林海，笔名山魂，出生于1976年7月。从小酷爱文学，虽然碌碌无为，依然在坚持写作，近年在公众号平台和《九天文学》期刊发表百篇作品，有一半作品被读者推荐上了红榜和精华榜，网红作者之一。现在从事林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