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军

       南京大板巷44号院，住的都是南京一中教职工，五、六十年以前孩子比较多，年龄大小相差十多岁。我是偏小的，经常和年龄小的一起玩。

      李森老师家有4个孩子，清一色的男孩子，四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分别是“人民群众“。李为众就是最小的，小名叫“毛娃”。他1955年生，我最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也很乐意带着我玩。

       文革期间，经常停课闹革命，我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便变得十分充分。那时，南京“八二七＂造反派的名气很大，他带着我们参加孩子的组织“小八二七”，而这个小八二七的牌子，我现在还保留着。那时李为众小哥哥会带我去五中的教堂玩，也去太平南路的教堂玩。当时我年纪小，总觉得空荡荡的教堂阴森恐怖，但跟着他就不害怕了。我们跟着他逛了南京城南的很多地方，走大街穿小巷，留下很多难忘的记忆。       

       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搬在比较远的地方，我们虽断了联系，但我心里还是常常想念他。

       1969年11月，我们家下放到淮安县平桥公社，就断了他的信息了，不知哪一天，我突然听说毛娃哥哥因反革命罪被抓了，我感到非常意外，为他担心，毕竟信息不畅，也不知道事发的究竟始终。

       最近几年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使用微信，建了大板巷44号微信群，群里我一直在问毛娃哥哥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得到他确切的消息。今年正月初九晚上，大板巷群开了微信团拜会，终于听说李为众哥哥已经在年前去世了。李二哥为民为我们讲述了为众哥哥的不幸遭遇，我听了心情十分悲痛。

       为民哥哥说：

　　为众前几天（过年前）走了。心脏骤停，抢救无效。我们赶过去，医院人工呼吸搞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抢救过来。为众是1955年生的。我家这个弟弟命最苦，文革时候他才12岁啊。有一天，他在同学中表演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的几句台词：“对，对，对，老胡说得对，国军一到我就是司令。你们都弄个师长、旅长的干干！”就是这几句话，竟被某同学举报上去，说他要组织反革命集团，就这把他抓了，最终把他逼疯了。其实当年大家都会背样板戏的台词，这算什么反革命呢？记得当年红卫区（即今天的建邺区）的公安局看守警察跟我讲：“你弟弟真犟啊。把他吊起来打他都不认错＂。文革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讲伤害是最大的，说句话，就可能被迫害致死。为民哥哥还说：“如果他是当时被迫害致死，我们难过一阵子，也就罢了，问题是我弟弟从此精神受了强刺激，得了病，一拖就是几十年啊，他受了几十年的罪。父母在的时候父母照顾他，父母走了，我和我的哥哥照顾他。他在南京脑科医院里住了几十年，一直没出院。医院破例让他住这么长时间的，实在是因为为众哥哥的情况不同寻常。那里的医生护士蛮喜欢他的。给他当什么大队长。好的时候，他在里面下象棋，打乒乓球，人家都不如他。下象棋，那是他最喜欢的日子。”第二天为民哥哥在微信里又留言道：“我的弟弟遇到文革的无妄之灾，1980年获得平反，次年还给他安排进工厂，工作几年中，他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其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喜欢他，赞赏他认真、踏实的工作态度和与人为善的性格。但是在文革中所遭受的不白之冤的阴影刻的太深，在他的大脑深处已无法根除，以致后来抑郁成疾。文革的确是毁了他的一生，是我们全家人心中 的痛。”

　　热情积极可亲的小哥哥李为众走了，没有能去再看他一次，非常遗憾。

　　小哥哥一路走好，天堂里没有“文革”，没有屈辱。来世还做你的弟弟，跟着你玩，好吗？

                        2023-02-02晨

作者简介：

       周武军，退休返聘医生。幼时随父母下放，务过农，当过兵，做过工人。后上学习医。业余喜爱摄影、写作。淮安市医学会理事，江苏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淮安市政协文史委特邀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