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邻居玉瑶哥

文/古沛山人

　　

        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笼罩着阴暗的天空，雾茫茫的雪天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二十几年前的一个雪天。

        那是一个下雪的午后，雪越下越大，安静萧瑟的村庄，只听见风雪的怒吼声，热闹的村子一时变得异常寂静清冷。

       我家住在村庄的东头，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卖店。因为雪天，前来买东西的变得稀稀拉拉，店面异常冷清。下午我百无聊赖呆坐着，看了一会电视，眯着眼睛慢慢打起了瞌睡。

　　突然“笃......笃......笃......”竹竿捣地的声音惊醒了我。一听那清脆的声音和熟悉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我的邻居玉瑶哥来了。

      提起玉瑶哥，他是个命苦的人。小时候因为得了一场严重的疟疾病，连续多天发烧四十多度。那时候家里穷，父母干着急拿不出看病的钱，就慢慢地苦熬着听天由命，可惜老天不怜穷苦人，这场大病虽没有夺去玉瑶哥的命，却夺去了玉瑶哥那双明亮的眼腈。从此他英俊的面容，笼罩了不应有的阴影。

       玉瑶哥和我家是不远的邻居，他一个人生活，眼睛又看不清给生活上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我家的媳妇看在眼里记在心理，时不时她都热心的前去搭把手。玉瑶哥摸索着做饭，那时做饭要烧地锅，他一个看不见的人上一把、下一把的费劲周折。为了省事，他常常一烧一大锅粥，那就是一整天的伙食。俺家三个孩子，媳妇忙里忙外没有闲着的时候，但她顾不上自家有多忙，也抽空到玉瑶哥家里给拾掇拾掇。有时不凑巧赶不上帮忙，就直接把自家的饭菜端过去一份，让玉瑶哥安心的受用。家里来了客，就把玉瑶哥喊来一起吃，来不了也不忘留一份鸡鱼肉蛋给玉瑶哥品尝。一来二往常年累月结下的情谊，使我们两家的关系变得非常融洽。玉瑶哥和我是光腚长大的伙伴，又是很亲近的邻居，他有事没事的常敲着竹竿来小卖店坐坐，和我家长邻短的摆摆龙门阵。大家都知道他多才多艺，有时店里男女老少，来的人多的时候，大家就央求玉瑶哥，到他家里拿上那把自制的蛇皮二胡，唱上一段梆子剧、拉魂腔、洋琴啥的。一时间我这小商店顿添了不少的热闹氛围。这就是我们那时乡村的文化生活，是我们淳朴的乡土人情。

　　今天在这个风雪弥漫的下午，玉瑶哥到这个小店来，不是他孤单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肓人。玉瑶哥刚一进店我就和他打招呼说:“二哥，你领来的这位，是那房亲戚？还是新结识的朋友？。”“猛子兄弟，这是媒人老郝姑娘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们也不看日了，你没听人家说看日子，不如撞日子。明天我们就把喜亊给办了。猛子兄弟，明天你再忙，也得到二哥那里喝杯喜酒。”我笑着说:“那是当然！二哥我听说这大喜事，你不招呼，我自然也会去，谁叫咱两家好嘛。”玉瑶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们弟兄俩一番寒喧之后，我就笑着对玉瑶哥说:“二哥，你明天就要和嫂子结婚了，你看在我这小店里再拿点什么？”“雨玲，你看在咱兄弟店拿点什么？只要你中意的，你只管言语一声就齐了。”那位叫雨玲的女肓人笑了笑说“你问问这位兄弟，咱店里可有袜子，最好厚一点的，现在天凉了，穿薄的不挡事。”我接着茬口连忙回答“有，有，咱店里才进一批绒线毛袜，厚着呢，成色又好，我这就给你拿去。”我从货架上拿了一双厚重的袜子递到了雨玲的手上，雨玲用手摸索着袜子问道“兄弟，这是啥颜色的？”我亲切地回答道“草绿色的，你喜欢么？”“这样吧，兄弟，你给換双红颜色的吧！”我一拍脑袋连忙醒悟似的说道，“对！对！结婚是个大喜事，应该穿个亮丽的颜色，吉祥的红色，有点喜庆色彩！”我连忙把那双草绿色的袜子换掉，拿了双火红颜色的袜子交到了雨玲的手上。雨玲把那双毛绒绒的袜子搁在手上，来回的抚摸着，她那高兴的劲头，把我也感染的无比兴奋。雨玲把那双红的象火一样的袜子，贴在脸上来回的磨蹭，那双红色的袜子也好象感应了神奇的灵性，把雨玲的脸庞映衬的像朵盛开的睡莲红润透亮。多美的画面啊，我遗憾的想：雨玲嫂子，你要是能看见该有多好啊！在你们即将步入新婚殿堂的时刻，你要是能眼前一亮看到这个崭新的世界，那你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玉瑶哥从他那油头麻花的钱袋子里面摸索出几个硬币交到我手上，“兄弟，留钱”我欣然一笑，“玉瑶哥，这不是你平常买东西，今天你给二嫂置办新婚的礼品，你这大喜的日子，就凭咱们多年的交情，再加上这么好的邻居关系，你说，这个钱我能忍心收么？这一双袜子不成敬意，权作送给你们结婚的纪念礼物，请二哥一定笑纳。”二哥笑着说，“这那能行兄弟，这商品进货要钱，这又不是咱地里结的东西，你说给，我就拿走了，这袜子钱你得收下。”我们弟俩推让了一番这钱我还是执意不收。最后，玉瑶哥还是抱拳恩谢，我们才结束了这无谓的争端。临出门的时候，玉瑶哥突然停下，玉瑶哥从雨玲手里要过袜子又回头对我说“猛子兄弟，你帮我拿上一把小凳子，我帮你二嫂换上这双新买的袜子。”我连忙把柜台后面的一把凳子交到了玉瑶哥的手上。他让雨玲嫂子坐到凳子上，玉瑶哥用那只颤抖的手脱去雨玲粘满泥水的鞋子，又摸索着脱去雨玲那双破旧的袜子，用那双笨拙的手反复地，细细地擦拭雨玲的脚丫。时间好似凝固，玉瑶哥那种深情的动作，深深地打动了雨玲的心，也打动了我的心。当把那双毛绒绒的红袜子套在雨玲的脚上，这让常人两三分钟就能完成的事，而对玉瑶哥这盲人来说，他却做了足足了半个小时的功夫。雨玲在玉瑶哥这种庄重细致的呵护下，穿上了那双红艳艳、暖融融的袜子。那种幸福的激动，难以言表。我看到从她那干涸的眼眶中滴落几颗晶莹的泪珠。我也被这一幕爱心呈现的小电影感动，眼里始终噙着一颗说不出滋味的泪珠，直到他们走后，一串串的泪珠才滚滚落下。

       

      窗外雪依然越下越大，脑海中回忆的画面，却永远定格在那一个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