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说故事
——古董大桌
文 || 朱学钊
只听过黄鳝藤,没听过黄鳝头树。可我母亲说,我哥家的老古董大桌是历史文物,黄鳝头树打的。至于树到底叫什么名字,恐怕只有经过鉴宝专家鉴定才能知道。
古时我们这里有一个羊肠土道,是南北交通要道,像京广线一样闻名。去北京,去上海都要打此道经过。我们村的土地庙就在道旁。这土地庙寿与天齐。土地庙上一棵巨树,虽称不上古木参天,却也形如华盖,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像一张巨伞笼罩在土地庙上。至于有多粗,她也说不清,只能带谎说“数人合围”。问她树名,她说叫“黄鳝头”。至于历史,她更说不清了,说至少有上千年。因为周边都没这种树,也没人见过这种树,至于这树到底从哪来的,她说是土地神从天宫带来的。
这树颇有灵性,爱憎分明,全村人常去烧香礼拜,敬若神灵,建一土地庙守护。春天采摘嫩芽当菜,或晒干当茶叶,荒年摘树叶度饥荒。身上起肿毒了,烧点香,用树皮树叶搽搽就好了。据说我们家人漂亮、皮肤细腻,成为帅哥靓姐都是因为常吃它的缘故。但是不能亵渎它。据讲我家邻居小时放猪时在它身上尿尿,回家就膝盖疼,起肿毒,遍访名医,久治不愈。然后烧点香、烧点纸,立竿见影,好了,不疼了。
她说,也不知是八国联军还是侵华日军,反正是一支军队,经过这里,识此巨树,说是珍稀植物,珍贵木材。欲将其宝带走。虽说土地神有灵,能保人平安。可遇到侵略者,连自己也保不住。土老爷锯树,给锯也锯,不给锯也锯。几十个人将其连根刨起。这时土地爷显灵了,不给弄走。这么大的树段,重逾数吨,马车承载不了,大型机械进不来,无法弄走,只好白忙一气,依依不舍扔在一旁,随着大部队开拔了。
村里人将枝叶弄回家当柴火。时隔多年,再坚实的木材也腐败了。村里人又开始蚕食树干,一点一点剥回家烧饭。父亲见这么好的宝贝当柴烧了太可惜了,就伙同几个庄邻,用扛杆原理,步步为营挪回家放在屋檐下,准备用来打桌子,可地主说树是他家的,不给打,只好又扔在那里。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地主跑了,那树已烂得只剩下树芯了。父亲舍不得,请来木匠,将这像铁一样的树芯解剖成木方木板,打成一张奇丑无比、黑古溜秋的大桌。
母亲说,这树真有神灵。我们家穷,带不起课桌。这张桌子扛到学校当课桌,你两个哥哥扒上读书,老师说他们变成文曲星了。小学仅仅读三年,就考上盱眙县重点中学了。
这张大桌凝聚着浓浓的亲情。每每扒上这桌子和哥嫂一起吃饭,觉得饭菜格外香甜。母亲年纪太大,又不识字,和她交流实在很难,啥也没说清楚。黄楝头树竟然说成黄鳝头树,国民党的事情也能赖在八国联军头上。今天趁我哥还没老得糊涂时,刨根问底。如果这老古董真是个宝,能受到识宝人青睐,拿到拍卖行卖个好价钱,这遗产我也想分杯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