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前沟 屈家河 安民沟

昨天回了趟老家,见到了许多儿时的玩伴,谈论了许多儿时的记忆。晚上睡后,又做了一夜的梦,梦中出现最多的是我的爷爷和门前沟、屈家河及安民沟。
门前沟位于我们村南边,过去生活条件差,极少有砖窑,更别提现代的平房了。村子里百分之八九十的住户都住在依山挖建的土窑中,当地人称之为窰科。一个圆弧形的沟掌,错落有致地形成了过去的村落,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同一条沟———门前沟。

门前沟是我们儿时的乐园。暑假里,我们会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去门前沟探险。看潺潺溪流静静流淌,我们会一起找到源头,对着饱含水份的土层一阵狂挖,幻想着有更大的水流从地下涌出。明白了是徒劳之后,又会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然后静静地等待脚印被渗出的水灌满。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或者把人分成两组,模仿一场“真枪实弹”的战争,抢占山头,处置“俘虏”,以此彰显各自的力量。
稍大后,陪伴我们一起下沟的不是挖药材的镢头就是放牛的皮鞭,也许是这些工具的陪伴,让我们更加有胆量去征服更远点的沟沟峁峁。也是在这些工具的陪伴下,我们认识了柴胡、黄芩、甘草、地骨皮……。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看牛儿打架,听牛儿吃草;或者拽下一根牛尾巴,然后去抓牛虻,把牛虻栓成一串,看它们飞向何方。

当然也有不放牛不挖药材的时候,那就上树掏鸟窝或者到田野里偷瓜摘杏,看看大个的梨也不错,顺手来几个。忽然有人喊看园子的人来了,手里还有一杆猎枪,于是乎全往门前沟跑去,也顾不得路边的荆棘枣子。终于安全地到了沟底,先拿出战利品尝尝,谁知杏子丢光了,瓜根本就没熟,看着仅有的几个梨,张口就咬。没想到根本就咬不动,更夸张的是有一个小伙伴正在换牙,梨没咬动,当场掉了一个牙,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实在没啥吃了,就去摘几个酸枣,尽管一个个酸得呲牙咧嘴,挤眉弄眼,但那种场景带来的那种快乐确是无可替代的。无聊了才想起全是血印子的腿,于是乎全坐在柳树下,边往腿上抹土,边口中念念有词:哈大夫好大夫 ,都不如我这土大夫。

至于屈家河,则是跟随爷爷去老姑家的路上认识的,当时的屈家河有桥,属于石桥的一种,桥不宽也不高,几个扁平的石头做桥墩,上面盖着厚厚的石板,再就是水泥做的桥面,平时比较方便,遇到夏季暴雨,河水往往没过桥面。虽然有桥,但我们那时则往往是要淌水过河,因为桥离我们要走的路很远。也不知第一次过河是什么时候,只记得当时河水很深,是爷爷背着我趟过去的。后来我长大了点,就自己趟水过河。河水差点没过我的腰,我只顾低头看脚下,走到河中间时就感到满眼全是水,奔涌着向我袭来,人也极度不适,想吐。我吓得大叫,爷爷让我抬头看周围的山,晕水的感觉就会消失。我照着做了后,果然再没有晕过。我虽然早已不晕水了,但爷爷教给我的这种不专注或者不放大眼前困难的方法,却让我受益一生。

往后的十几年里,虽然每年都过屈家河,但印象并不是很深刻。直到上高中的时候,由于家庭变故,为了求学,我要每周步行往返于学校和家庭之间,屈家河便是我的必经之路。只是与以前的路有所不同,没有爷爷的陪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前行。
在那些较为困难的日子里,我也见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春天,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看草长莺飞,杨柳吐翠。体会“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夏季,或河中戏水,或路旁赏花。把玩“蓝天白云伴清风,橙红点点映深绿”。秋季,鞠一捧甘冽的泉水,咬一口橙黄的酥梨。鉴赏“花红枝已枯,风过黄叶落。”冬季,踏积雪,战严寒。书写“半黄半绿苍老色,松枝亦知寒意多”。三年高中生活,屈家河成了我成长的见证。见证了我的颓废与迷茫,胆怯与懦弱,也见证了最终的成长与忍性。

如果说屈家河是我成长的见证,安民沟则是亲情的见证。安民沟无论是从距离上还是从生活中,都与我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因为罗村老姑的存在,于是便有了每年两三次的探望,有时是和爷爷一起,有时是和父亲一起,也有全家一起去的。最好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那当然是和父亲一起去的时候,更多的则是和爷爷一起步行。由于罗村和洛川县城之间隔了一条安民沟,于是便常常在探望完老姑后顺便去县城,或者去完县城后探望老姑。多少次当然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离别时老姑在沟畔上的挥手。我们愈走愈远,彼此的身影也愈来愈小,没有人说话,只有哗哗的流水,跨越溪流的脚步和爷爷偶尔的一声叹息……
童年已经遥远,亲人们也已相继离世,留下的唯有门前沟、屈家河和安民沟的回忆。


《作者简介》
郑小延,1972年8月生,洛川县老庙镇余村人,洛川文学特约作家。毕业于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洛川县老庙镇中心小学教师,文学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