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正逢我放寒假,等我起床,洗过手脸刷过牙,用蓝花边碗从大铁锅里盛了一大碗山芋稀饭,狼吞虎咽地吃得的时候,村东头方向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吵闹声…… 原来,头天晚上,黑婶人不知鬼不觉地神秘失踪了。先是她家里的人去找,然后是杨氏家族的成员陆续加入,再后来连我们西庄的人也举着火把上来了。
那时我还在老家的小学校读三年级,十一岁,还不懂人情世故。
已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了,村里连电灯都未通上。生产队没有电话,只大队部有一部手摇式电话机。谁家要是有个急事什么的,得跑上约五公里路程,到钵池山前的大队部,通过总机转出,向外呼叫。
这不,早上太阳已经晒屁股的光景,昨晚上失踪的黑婶被人从位于村东南方向的一口水井里发现并捞了上来。
可怜的黑婶不到五十岁,便命丧黄泉。
黑压压的围观者当中有人说,赶紧打电话到派出所报案,于是,有手脚利索的便骑着脚踏车背着黑爷直奔村部。
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开着草绿色警车呼啸而至,呜、呜、呜的鸣叫声,至今还留在我记忆里,让人汗毛都直竖竖的。警察叔叔到了现场,让围观者退到警戒线外,他们又是拍照,又是近身察看,总之,现场的蛛丝马迹,一点也不能落下。折腾了大概个把小时光景,从黑婶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巴掌大的纸条。随后,他们驾着警车,载着黑爷便扬长而去。
黑爷姓杨,因其皮肤黑黝黝的,队上半数以上的人,称其为黑爷。那时,黑爷已经当了生产队长近二十年,黑婶跟他婚后生了六个儿子,有一对双胞胎,无女。
中晌时分,被警车带走的黑爷,独身一人回来了。
再见他时,黑爷的小眼晴红红的,也不见有点滴的泪水。
村里,因黑爷他们杨姓家族都是回民,于是,黑爷按照伊斯兰教最隆重的仪式,为黑婶弄了口有盖无底,有边框的黑漆大棺材,体体面面的把黑婶安葬下地。
原本黑婶的娘家人来了几十口,有起哄闹事的,有要向黑爷讨个说法,胡搅蛮缠的……二十年后的一天,我回乡偶遇了黑爷,提到了黑婶走时,警察从其贴身口袋找出的那张纸条,才拨开了层层迷雾。
不是黑爷有通天的本事,把黑婶投井的事摆平,也不是黑爷同村里的寡妇有一腿,让黑婶发现,黑婶生了气而自寻死路。这些都是民间的猜测…
那张纸条是医院的诊断证明:乳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