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之二三事记
文/老骥
夫吾七龄,祖病殁。殡日,乡人罝祖柩於二凳之上,使吾自柩下爬之。吾即俯身而爬,至三过。乡人喜曰:“乖囡!乖囡!”然后舁柩而往东山之小宫。
小宫者,山中一小庙也。乡人厝祖柩於北屋,祭后皆散去,独吾留而观之。宫之中殿有石雕菩萨二尊,蛛网四悬,香冷烛寒,若長时已无人祭者。院地以卵石砌成,有魚龙之纹。周以矮墙,墙隙生苍藤甚繁;绿光油油然皆外垂於地。中多小红果,或曰:“红地桶也”。
庙下有沙滩,累累多卵石;大则如斗,小则如拳,逶迤而作波涛之势。乃石子岙沙滩也。滩中有溪,水常活活而急。春时多蝌蚪,蝌蚪者,蛙之子也。极细小,若一滴墨;然多生命活力,皆曳尾逆水之中,与水力奋争。其趣盎然。
滩之南,乃大山也,人云北石弄。上山有陡径,半泥半石,坑洼坎壈;且近悬崖,咫尺之外,皆绝壁千寻,森森然恐人心。昔随父过之,见田皆生茅苇。父指曰:“昔年饥馑,尔祖尝於此种薯,养家小”。
乌乎!岁月一刹数十年,虽吾亦老矣!或以事过石子岙,昔之沙滩以渺然无矣,髙峻若北石龙者,存者仅如一土馒头耳!此山之渐向小乎?抑人眼之渐向大乎?不得而知也。今其地高楼虽多而美;然吾犹恋恋於昔之沙滩、昔之小溪、及昔之蝌蚪也!故特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