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N个温暖瞬

贺爱明

      昨夜雨疏风骤。住在顶楼的我一夜未眠。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像往年一样，广州的冬天或许已经不期而至。清晨细雨纷飞，寒气袭人。广州风大却罕见下雪，多数本地人对雪抱有浪漫的想象。回想起家乡的冬天，云雾杳杳，积雪皑皑，比广州要冷要漫长。冬天是个坎，很多人过不去。蛰伏了一个冬季的乡民，新年互道“过了个胜利年”，寓意就是熬过了冬天，就是胜利，一如红军长征胜利会师般的喜悦。清寒的岁月，或许不懂风花雪月，只有生存的庆幸。 

屋外是寂静的田野和泥泞的道路。除了觅食的麻雀，人迹罕至。哪都不去，家里最暖和。很少有孩子在外玩雪，太冷了，大家的手脚脸耳垂都冻成紫色，烤火的时候，冻坏的皮肤痒痒的难受。夜深语声绝，火势逐弱下去，余烬摊开，像黑夜中无数颗明灭可见的红宝石。 

      冬天也是要坚持上学的。学校早就买好了塑料膜，把窗户都蒙上了，雪天明窗净几的，同学们一脸喜气。一节课下来，手脚都冻麻了。有个奇怪的游戏，叫“挤暖”。下课铃一响，小伙伴蜂拥而上。在一个角落，用力向中心挤钻，越在中间越暖和，越用力越暖和，核心的人物有的被挤哭了，有的却乐享其中，大呼快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挤暖，被挤出来的人，又重新找空子挤进去。这种简单接地气热闹实效的文化，不需要任何设施，环保节省，能抵御寒冷锻炼体魄，密切同学关系，愉悦身心，让校园充满了快乐。我一直暗暗佩服这种游戏的创始者极具前瞻性，N年后，回家火车票一票难求，就多亏了这种从小练就的硬功夫。上课铃一响，一哄而散。有些人背上蹭了不少白灰，回家后往往会竹棍伺候，家长们美其名曰：竹笋炒肉。

      也有些带小火炉的。一个破搪瓷碗，三根铁丝提起来，里面放些烧木炭。上课时就夹在两腿间，下课时为了旺旺火，通常找个少人的地方，抡起来转圈。没几分钟，火苗舔着蓝舌头升腾起来。远远看去，一个呼呼的火圈，像耍杂技的，旁人胆战心惊不敢靠近。这活要胆量也要技术要控制力，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据说也有不会抡的，火盆从头顶扣下，把人给毁了。比挤暖要危险的多。

      还有人准备一把黄豆，一个微型炒锅，那是国货经典-上海顾植民先生创立的百雀羚雪花膏圆扁铁盒，上面画了四只麻雀，两只在枝头栖息，两只在飞翔。课余在炉子上炒黄豆，为祖国的花朵及时补充优质高蛋白。闻香我也尝过几次，但感觉雪花膏味道浓厚，又加之厨艺欠佳，违心地赞过几句，后遂不再品尝。 

长夜漫漫

      父亲跟赤脚医生老李讨几个那种空瓶子回来，如获至宝，洗得干干净净的，用一个装酒。父亲说那玻璃瓶厚，结实，而且耐高温。一个用来装开水，干活时带到地里喝。另一个用来暖被窝，冬天的被窝，钻进去冷得抖抖索索的。用那种瓶子装了开水，塞到被子下面，一会儿上床，它已经把寒气驱散，铺盖暖暖和和了。睡觉的时候哪里冷，就把瓶子滚到哪里，瓶子和人在被窝共眠，热量相互传导，二者体温达到惊人的一致。有那玻璃瓶，我们的冬夜，不再那么寒冷。早晨起床，用这水洗脸，正好。

      也曾听过前辈提着火笼钻被窝。火笼里装的是木炭火，放到被子下面，火力四散，把被窝烘烤得暖暖和和的，人睡在里面，舒服。但是，这必须是成年人才能做的事。小孩子不可以，担心他们会弄翻火笼。床上的铺盖俱是易燃物，火笼里的明火碳散落到被褥上，易引起火灾，危险得很。就是大人，有时也难免会大意失荆州。若沉沉睡去引火上身，可能会弄成浴火的凤凰。还有人烧煤球、木炭取暖，但是每年都听到过煤气中毒的不幸消息。 

      姐姐外出读书第二年，从省城给母亲买回了一个软绵绵的热水袋，吊瓶才正式退役。这些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了。如今社会进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有了电热毯，电暖气、暖手宝、空调，新产品层出不穷，安全系数也高，完全不用忌惮冬寒的淫威。室外即使冰天雪地，家里仍可以温暖如春。冬天逐渐温馨浪漫，不再像以往那么严酷了。

今年寒冬将至，中国的热水袋、暖手宝、取暖器、电热毯等过冬八件套正被欧洲消费者“买爆”，为饱受战争苦难的人们送去温暖，大庇天下寒士。祝愿他们安全度过寒冬，早日迎来和平，实乃人类之幸事!

      于2022年11月3日

本文作者：贺爱明，笔名凯枫，现居广州花都，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