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
文/天作
在城乡接合部，有一片荒宅。
宅中一棵歪而枯秃的枣树；一口坐北朝南的老屋，因年久失修，十分破败了。主人张先生六十多岁，头发已经全白，腿脚也有些不灵便，腰杆却不弯。一米八十的个子，一早一晚在院中散步，身子挺挺的，脚下却一荡一荡，不小心就要摔倒的样子。
张先生年轻的时候创办企业，四十几岁达到鼎盛时期，资产多得令人咋舌。谁知老天弄人，在一次张先生带领全家人出游时，出了车祸。妻子、儿子当场死亡，张先生脑震荡，在医院昏迷了仨月。醒来后，他挥退前来探视的属下和友人，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城乡接合部，买下这片宅子，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他辛辛苦苦创办的企业，从此撒手不管，忽忽二年，便倒闭了。
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展，城乡接合部渐渐增添了一些新宅。先是独门独院的平房，后是两层三层的小楼。红瓦白墙，绿树成荫，一派繁茂。唯荒宅死气沉沉，颓垣断壁。
一日，来了两个中年人。看年龄上下相差不过两三岁，看模样浓眉大眼活似一对亲兄弟。其实他们就是一对亲兄弟。老大林海，老二林涛。兄弟俩亲亲热热，一会儿对着头吸烟，一会儿含着笑说话。他们先是在荒宅右边的空地上来回丈量，然后走进荒宅，也不惊扰主人，顺着断墙审视一会儿，相视一笑，走了。
几日后，鲜红的太阳升起不久，大约八时左右，也许是八时整，一挂鞭炮震天响起。紧接着，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在林海、林涛兄弟二人指点下，开始打桩挖地槽。桩线越过断墙，进入到荒宅大约四米。
林海、林涛兄弟二人，就站在多出的桩线前，表面上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看着工人施工，暗里却在不住地观察着荒宅主人的反应，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斗准备。
荒宅主人张先生吃过早饭，和往常一样，到院中散步。当他走到断墙边，看见桩线打在自己院里，也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绕过线桩，继续散步，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林海、林涛兄弟二人，便放下心来，又相视一笑，开始大张旗鼓地破土动工，运沙石、运砖瓦。料很快备齐，地基很快夯实。接下来就是垒墙了，可是这时却出现一个问题。他们兄弟二人，原计划建六间三层两院，即兄弟二人每人三间三层一个院。现在因占了荒宅四米，正好多出一间，就由六间一下子变成了七间。兄弟二人所面临的，就是有一个要三间的、有一个要四间的。谁肯要三间呢？都想要四间！
老大林海说：“这一间是我出的主意，应该归我。”
老二林涛说：“你不出主意，我也会想到……”
兄弟二人越争越激烈，干脆动起手来。都是四十几岁的血性汉子，一个比一个有力气，一个比一个要脸面，谁都不肯服输。这个打那个一拳，那个踢这个一脚，最后就扭打在一起了，老牛抵头一样，呼呼喘着粗气，非把对方打得夹尾巴走人不可。
老大林海毕竟年长几岁，力不从心，渐渐显出了弱势。
老二林涛心中暗喜，到底是年轻有为，最后胜利永远都是属于年轻人的！他想乘机痛击老大林海，让他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跟他争斗。看准前边一堆砖垛，暗暗运足力气，推着老大向砖垛逼去；他要把老大逼到砖垛上，令其动弹不得，任凭他随意发落。
老大林海早已看出老二林涛的意图，不由冷冷一笑。待退至砖垛近前，突然一个抽身，往旁边一闪，心想此番不把他撞个头破血流，也要碰个鼻青脸肿。想跟我斗，哼，还嫩点！
果然，老二林涛没有防备，收留不住，一头撞在砖垛上。也不知是冲力过大，还是砖垛不牢，轰隆一声，砖垛倒塌下来，正好砸在老二林涛头上。老大林海抽身出去，脚下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正巧赶上砖垛倒塌，也正好砸在头上。
兄弟二人被人从砖下扒出，早已是脑浆破裂，一命乌呼……
从此，荒宅之外，又多出一片荒宅。
张先生依然和往常一样，一早一晚在院中散步。偶尔，也到荒宅之外的荒宅中走走。
作者简介：
魏天作，笔名天作，祖籍山东郓城。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高级职称，专业作家，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当爱越过年轮》、《逃不出魔咒的人》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围困》、《绝恋》等；出版散文集《美与丑的秘密》（国家图书出版项目）、《十三经入门》等，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多篇，作品多次获奖并被国家级文学期刊选载，其中四篇小说入选“中学生阅读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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