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子非兹
主播:阿 檀
1
今天打开久违的电脑,无意中看到当年我发表在《黄河报》的一篇散文“海岛话离愁”, 这是九十年代初我离开海南岛后写的一篇抒情散文,这么多年过去,原稿还能存在电脑里,还真的让人有点大喜过望。
我过去在报刊发表的文章,从未保留过,报刊邮给我的清样,一般看过后也就随手一丢,甚至连自己的手稿也从不留存。
我一直觉得写作不仅需要一定的文学功底,还需要天赋和灵性。我天资愚钝,孤陋寡闻,又才疏学浅,自知很难在文学上有所作为。因此偶尔有幸在报刊上发表篇散文、诗歌,没有丁点自负和欣喜,权当作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和消遣,总觉得留着这些文稿也没有什么意义。
三十多年后,再看到离开海南后写下的这篇文章,还是让我有很多感慨和追忆。
我是88年10月去的海南岛,当时海南岛刚刚设立为经济特区不久,无数怀揣理想的内地“闯海人”,都蜂涌而至来到海南,海岛上正是一派如火如荼的时节。
与此相反,我那时正处在人生低谷。工作不顺,家事不遂,内忧外患,真得到了心力交瘁、焦头烂额的窘况。
在我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人生完全没了方向之际,便寻了个机会,只身来到海南岛,用现在的话说叫蹭热度,既想换个工作环境、换个心情,其实更是一种逃离。

2
初到海南三亚,经历了一段无所事事后,便到一家广告公司打工,广告公司老板只负责拓展市场,接到的单都由我来完成。我承接的第一个项目是给大东海度假酒店制作三幅巨型广告。
那时三亚市只有一条主街道,三幅广告分别设在市中心和主街的东西两端,那个年代没有电脑,也没有大型彩印机,更别说现在用来制作海报的App。拿到广告清样后,首先要找人将清样按比例放大,画在事前拼接好的铁皮上。在他们画海报期间,我便去购买电杆,支架等,并按市政批示的地点栽下一排电杆,安装好广告牌支架,等广告牌画好后,再拼接悬挂上去。
三亚市地处海南岛最南端,属热带海洋季风性气候,白天太阳照射在皮肤上就像炙烤一般。用来悬挂广告的电杆大都在8一10米高,我每天带着三四个人,在烈日下爬高上低,晒得皮肤流油,每忙完一天真得疲惫不堪。唯一值得骄傲地是:我们做的广告牌是当时三亚市最大的三幅广告。
三亚那个时候治安比较差,有一天中午我独自上街买广告油漆时,在商店被三、四个“烂仔”围住,哄抢我身上带的现金,幸亏我那时年轻机灵,得以奋力逃脱。
我在三亚时留着一头长发,89年六.四事件后,上街经常有人悄声问我是否从北京过来的学生,我赿说不是,他们赿是不相信,有的还好心悄悄安慰我,想来也很可笑。
三幅广告完工拿到酬劳后,我对随我干活的几个弟兄说:“大家都不容易,这点钱平均分,我一分也不多拿。”几个人欣喜若狂,对我感激涕零,都表示愿意继续跟着我干,但我觉得确实太辛苦,不想再做,他们也只好悻悻作鸟兽散。
此后我又在一摩托车修理店打过一段时间工,那时三亚刚建市,各种条件都非常差,从我住的地方到修理店约有一公里路,马路两旁刚栽下的小树仅有拇指粗。下午上班时,正是烈日当头,如火的骄阳让人窒息。我在每一棵小树巴掌大的树阴下,都要休息调整一下,然后才能坚持再往前走。
三十多年后我再次来到海南岛,专门又去那条路看了看。当年的小树已经长得遮天蔽日,道路两旁的高楼鳞次栉比,完全没了旧时的模样。
当年海南建省初期的弄潮儿,成功者毕章是少数,加上六.四之后的暂时萧条,很多人因此找不到工作,无家可归,过着流浪生活。有的甚至彻夜浪迹在海滩上,时而唱,时而哭,像疯子一样。我在安装广告牌期间,曾有一个小伙子,一口一个哥地叫着,缠着要跟我一起干,我只好推辞说:这次人够了,下次一定叫上你。

3
在三亚浪迹了一段时间后,大约89年6月我又辗转来到通什市,现更名叫五指山市。通什是黎语翻译过来的地名,意思是“山高水寒”。
通什市区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南圣河由东向西缓缓流去,是一座典型的依山傍水的小山城。别看她城市小,1953年至1988年,一直是原广东省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的首府所在地。
这是一座祥和、安静、秀美的小城,冬天不像海口那么潮湿阴冷,夏天也不像三亚那么酷热难当。由于地处海岛中部,主要以发展旅游业为主。但作为一个求职或创业者,在这里基本没有什么机遇。
我特别喜欢这座小城,若无生存忧虑,无生活羁绊,我甚至愿意在这里栖息终老。为了维持生计,我断断续续找些事干,期间还为一家公司到广州出过差。闲睱时间常喜欢在南圣河边徜徉,也喜欢到周边黎族山寨漫步,更多的时间则泡在书店,让精神世界在书山文海中遨游。

4
在通什又漂泊半年多之后,感觉自己还有大半生路要走,不能这样浑浑噩噩混日子。九零年4月初,我最终作出决定准备离开,在收拾行囊的那一刻,宣告我的海南梦彻底破灭。
要走时心情其实很复杂,既有些不甘,也有些无奈。后来回忆起当时离开的情景和心情时,我在“海岛话离愁”一文中这样写道:
“初春时光,我在海南岛通什市独旅,孤蓬漂泊日久,感到寂寞空虚,思家的念头在心中浓浓的缠绕。
于是便匆匆收拾行装,匆匆赶到轮船码头,不曾想要乘的那班船午夜才开,无奈只好踽踽独行在海边,看晚霞把它的余辉洒落在海面。
夜幕渐渐落下,远处海面上闪起点点星星渔火。
海风阵阵,初春的夜晚也有几份凉意,于是便抱紧双臂,靠在墙角一盏昏暗的路灯下,想一些城南旧事。
漂泊数十载,曾以为离愁别绪早已离我而去,总觉得‘月有阴暗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而人到中年,始知离愁是只无形的手,它时刻拨动你的心弦,余音震颤,经久不绝。
记得初别家乡,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一丝挣脱父母羽翼的兴奋在心中悄悄弥漫,而今父母已是满头华发,步履蹒跚地走向岁月长廊的尽头。
想自己青春年少时,也曾经拥有一段痛并快乐着的时光,想人到中年时,在新的工作环境,如遭遇滑铁卢一般的惨痛经历。而今竟落得四处漂泊,独自流落他乡,对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十分忐忑和迷茫。
思绪凄惶时,男儿不轻弹的泪水早已潸然而下。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已经漂泊半生,独自对镜时,也常惊叹:“莫等闲,白了少年头”,不知再见父母时,下次别离我是否还能坦然挥手,笑容依旧。
汽笛鸣响,上船的时间到了,回望岸边,椰影婆娑,码头上送行的人,挥手依依,但却没有一只手是朝向自己。我带着一身伤痕来到海南岛,又带着满腹失望和无奈离去。
人生处处有别离,此一别海南,‘恐怕已是遥遥无归期。于是,我举起双手向海岛摇动,想起一首歌:‘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留在枫桥边’…...”
重读到这里时,我的眼睛不禁又一次湿润,内心如海浪翻滚,往事历历,涌入心扉。去海南时,那是我人生最阴冷晦暗的时光,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令我一生都心潮难平的艰难岁月。
其实人这一生,谁的生活还不都是一地鸡毛,总有些被岁月划破的伤口,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去吮舔;总有些悲伤的眼泪,只能一个人躲在墙角悄悄擦拭。哭也罢,痛也罢,苦也罢,累也罢,最终都得一个人去面对,甘苦自晓,冷暖自知,悲喜自渡。
离开海南后,我首先回老家探视了父母。为了不让父母为我担心,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向他们讲述海南的美景和见闻,讲我在那里过得如何惬意和开心,讲自己未来人生目标的规划。总之,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几天后,强言欢笑向父母告别,心情沉重地踏上西去的列车,开始续写我又一段坎坷迥异的人生。

作者简介
子非滋:文学爱好者。年轻时在一家央企曾短暂从事过宣传工作,后沉于冗务,远离文学。晚年重提拙笔,用朴素文字记录过往,用素笔抒发真实情感,我以我笔写我心,我用我心观人生。

主播简介
阿檀:千艺才俊传播中心金牌主播。声音爱好者,直爽热情的东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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