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香灿烂爆响的秋天（组诗）

诗/胡礼忠

“昨晚和妹打夜油

打油打得汗长流

妹妹油槽打破了

哥哥油杵披了头”

            ——鄂西土家歌谣

一．

我站在一个油香滚烫的企业

见到了冷榨的现代化设备的厂房和车间

和那一壶壶黄金样的液体

于是心中有了要在秋天

回忆一段浓郁的乡情

为了童年的清涩 完成一个承诺

寻找那栋石木结构的房子

那飘着岁月久聚不散油香的油榨房

二.

油 出自野性自由的土地

木籽 桐籽 山茶籽都是有油的东西

油匠师傅说 在油榨房就能出油

打油的这个地方 在哪个饥饿的年月

苦是苦些 可是个爽得死人的地方

这里的油炒饭又燥又香

这里爱味的草堆柔软好睡

这里的柴火和生命力旺盛

是秋天的油槽带来了福音

秋天开榨了 土地上的榨开响了

多情的油槽在逗引 再激发

寨子里男人们的雄性

男人们征服的欲望

此时 我最爱听那迸出老汗

那汗泼在油撞杵上时男人们的低吼

那胜过异域摇滚 那胜过异域霹雳

嗨嗬 嗨嗬 嗨嗬在秋天的低吼

再来几杆子 再来几杆子

杵是坎坎伐檀后英勇神武的杵

撞进了一根木钎子

拼命挤进去了最后一根钎子

钎子嚓嚓的象骨折的声音

我爱上了 男人们合成的爆力

这力的透入 力进入深层的快乐

爱听 油汩汩流出温柔甜美的声音

三．

忘不了 那个出油的年代

在蛮荒里劳作的男人们

以及男人们 群组力雕的本身

除了那杵油的力量 和雄浑里深埋的钙质

更有了加火的女人 又让杵声优雅

在一个歇榨 不歇火的夜晚

只剩下一个男人 一个添火的女人

这个男人 施展了浑身用不完的牛劲

在一个酥软的草堆上和女人完成了一个故事

清晨他在第二榨油开榨前 郑重宣言

我已祭榨试榨 保证今年的油清油好

四．

在一个阴霾的冬天

山寨里一个最负盛名的油匠死了

八个徒弟 八大金刚送他上路

一路送葬的号子是喊得山转水响

又过了几年 一个冬天

看到他的坟上乌桕籽似雪

坟的朝向是油榨坊遗址

我想到了 地脉认领了沸腾的血脉

杵声已然折断 杵声朔风中鸣咽

这里就埋进了杵声的苍凉的碑

五．

在山茶林内 我记起了茶泡茶耳

那种青春的颜色和松脆香甜的味道

我向绿色借了一个童年的梦

我问了 他的前世今生

他说 他抱软了人间百态

他说你轻轻的摘我呀

我给你绚丽的梦 给你因果

你又说 你已经在污染和噪音中失聪

需我给你药方 和隔世的灵耳吗

你这个钢筋水泥中的囚徒

你会谛听 你会在我面前虔诚受戒吗

你自由了 你放开口鼻和浑身的毛孔呼吸呀

我的叶片祖宗 兄弟姐妹都在阳光中上班

在阳光中参与光合 制造氧气和营养

你千次的来 我们千次给你免费的氧吧

六．

在做白日梦吗 我见到了茶树群落

我见到了 生殖繁衍茂盛的族群

面对有德的长寿者 我数不清

也分不清你们多少代同堂 祖籍何处

有多少寿者顽强站立了500多年以上

我抛下锄禾时的木棍 和抛下苦短的红尘

你的子孙呀 把我引向密林深处

我动员了五官 我鼓动了五腑六脏

我来时 是为了敬佩一个家族

我走时前 是为了朝拜完长寿的智者

我要向着你的腰围 轮幅我360度的热烈环抱

感受你 来自于土地古老的呼吸和心音

让我即时 返青青春的理想和稳健我的心跳

七.

我见到蝉吟秋色的时候

在已走进大山盘根错节的深部

也见到了树树秋声 和安放于山腰土坟

独山茶 就饱眼了一景郁绿

绿叶下的暗流让我启用悲壮的文字

赞美树枝上挂满红褐色的茶果

那抱子怀胎的生殖壮烈 心跪拜母性

早就见 满山遍野生时绢花的祭奠

心中的庙宇说 茶果多向陪佛的菩提

又多象天地中修练有成的念珠

面对壮烈就义的行程 依然燃起焰火

把山之魂交给了土地 血脉捐给了凡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在祭坛前一致同声默诵 佛的偈言

 八.

在茶籽收获的季节

我曾满身疲惫伫立树下

凝视草木的痛 想到燕赵勇士

就心仪敬仰多情尚义的草木

我把你静静的放入我心中的眼睛

我只能浅埋你于我思念的土地

你母亲和季节签约了多少次

你和你母亲只有一次厮守

你和你母亲只有一次生离死别

假如你拾到了走失的种子

请告诉我 我会用方言的悼词

我会在树荫下埋下你的心跳

一次告别的痛 一场老天下的菩提雨

九．

无论你是冷榨还是热榨的油

我们欢呼 你这样黄金透明的精灵

会走向肉体 与我们肉体同在

时间是一块有限的镜子 照见了

我们身体内部奏出音乐的影子

在炼血的地方 修练着我们强大的精神

让我们 热爱你的铸造的坚固

让我们凭篱笆 避免和死神的提前交战

让我们身心在合谐氛围中走路

面对你和阳光 我们不会在凡尘中自我捆绑

我们不会再做失明的儿童 我们要去

维护体内河流的的秩序 让肌体与思想不断充电后

去正常劳作 做爱 饮酒或散步等等

你成为我们身上的血液 我们爱你

让我一改了多梦 呓语 血滞或裒弱的磨难

让我们爱从唇边开始 把握生命的流向与聚合

我们感恩神的降临 滋润了我们诗歌的信仰与新生

作者简介：

胡礼忠，土家族，作品散见于《小说评论》、《诗刊》、《民族文学》、《诗潮》、《芳草》、《世界诗人》、《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民族报》等报刊杂志。现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恩施市文艺理论家协会主席。著有诗集《请江流歌》、《巴地荡千觞》、《乡愁安魂曲》、《巴地荡千觞》获中国第五届“宝石文学奖”；作品选入《艺术人生》、《国土资源诗歌六十年》、《中国诗萃》、《白虎文丛》等30余种文集中。诗歌作品自“2013年至2016年”连续四年有作品选入年度中国诗歌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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