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珠穆沁的马
来自乌珠穆沁草原的马,从
马头琴弦,从天空蒙古长调古歌里
浪涛般铺天盖地,飞奔而下
马群呼啸,卷向天边,这时突然
有一匹马,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仿佛与我相识,恍若我的前世
长鬃抖落一路苦寒,像个孩子
此刻它就安静地,垂首于我的眼前
身心被它影子握住又轻轻松开
我的胸腔低低回响咴咴嘶鸣
在这初夏之夜,它眨动的密密
睫毛,凝结雪白霜花,水汪汪一双
温和眼睛,是春天明净清澈湖泊
映着草地野花森林,鹰影蓝天
我的脸上,挂满无端的泪水
我听到它怦怦心跳,热血涌流
从天边风雪里奔来的马,为自由
奔驰而生的精灵,这时仿佛又听到
命运召唤,我看到它默默回首
踏踏而去,消逝在茫茫人间
◆那拉提草原
像嗅到一种遥远熟悉的气息
它从草原那边的坡地跑来
黝黑鼻子拱着我的腿,我的裤脚
我蹲下,它依偎在我身边
如久别重逢,忘情亲昵
抚摩它的头,柔滑皮毛的脖子
那一双孩子般的眼睛望着我
近处是低头吃草的羊群,牛和马
仿佛从幻觉里跑来的一只狗
与我竟有如此天然的亲近
像孩子般望着我,猛然感到
它是从我记忆里跋山涉水而来
童年故乡家中一模一样的大黄狗
我没能力保护它,被恶人偷杀
这是今生?那也许是它前世
再看一眼,就迢遥千里了
我们今生很难再见,它还在那边
目不转睛望着我,渐渐隐没于
天地间浑茫,那也许是我所不能
了解的超凡之物,神赐之物
◆勺米镇
路旁指示牌上地名让我眼睛
突然一亮,巴浪河边的山坳里
一定有一勺米,不多不少只一勺
生动,亲切,勺米仿佛出现在眼前
接着啊,旅途疲乏一扫而光
快看,快看,野鸡坪,又一个
地名一闪,差点让我喊出声,为响应
那勺米,车窗外出现并不存在的
一群野鸡,昂首挺胸,身披锦缎
一只只像古戏台上传说的帝王
是的啊,兄弟,我平生没有什么
奢愿,对生活早已知足,感恩
可这世上总有一些未知事物
新奇的事物,让我似没来由地微笑
心灵欢呼,不由自主地兴奋
这里刺绣,唢呐,铜鼓,酒令舞
我都不要,只刻记这个地名
默念于心。从此我未来日子里
有了一勺米,只看不吃,搁在那里
粒粒饱满,晶亮如玉,多么喜人
【作者简介】
曹宇翔,山东兖州人,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军旅生涯多年,大校军衔,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获鲁迅文学奖,青年文学奖,《星星》诗刊奖,《诗潮》天问奖,长征文艺奖,十佳当代诗人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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