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远成闲】

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因不满变法而遭新派势力的贬谪,又因对旧派全面否定变革的做法颇有微词而被排挤,他便心生退隐之意,这在《行香子·述怀》词里可窥见一斑,其中写道:“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抚琴听乐、把酒言欢、漫游山水成了苏东坡的期盼,好一派潇洒悠闲的神仙生活。
苏轼之所以选择这三种逍遥方式,大概源于可以借此达到忘我的境界:曼妙的琴声涤净了尘世的喧嚣,微醺的醉意朦胧了琐事的烦扰,纵情的游玩掸落了日常的辛劳,音乐让两耳闻芳,琼浆给唇舌添香,白云令双眼闪亮,诗人的心在声波里荡漾,于甘醇间飘扬,在兴奋中畅想。没了煞费苦心的勾心斗角,没了筋疲力竭的东奔西跑,没了斤斤计较的吵吵闹闹,也没了劳心费神的苦恼,可以把耳朵交给阳春白雪,将口舌让给杜康兰陵,用眼睛垂钓山间云影,挤去心中的酸涩,留下虚无的缥缈。
苏东坡不需辞官就可弹琴、畅饮、出游,何必要视其为归去后的奢望,无非是心情迥异而已。为官一身缚,得看上司脸色见风使舵,需察下属动向随机应变,要听同行议论因时制宜,在进退中左右逢源,在上下间纵横捭阖,在得失里无往不利,唯独没了自己的个性,唯独失了自身的本真,这对于耿直率性的苏轼来说,无异于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但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得不令他欲言又止,不能一吐为快,便只能寄希望于将来解甲归田后的清闲自在了。
然而,梦想毕竟不是可以充饥的大饼,苏轼终生也未归隐,最后还是病逝于赴新任的途中。看似洒脱的一代文豪也没能免俗,或许能在尘世中存一份梦幻就已经算是超凡脱俗了吧,如此说来,苏东坡可谓是极尽洒脱了,琴、酒、云虽没有让他成为闲人,但也可令其获一时闲心,使后人得一美词足矣。也许世上本没有闲,只是想得远了,也就成了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