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节前夕盼师姐(散文)
文|毋东汉

我的中学生时代正是上世纪三年自然灾害的“瓜菜代”岁月。同学们勤奋学习,忍饥挨饿,互相帮助,像兄弟姐妹一样亲密无间。
劳动课,用木模板筑学校围墙,从地面用锨往两人高处扔湿土。男生怕把女生挣了,提议让女生拿个脸盆和小刀,给学校灶上挖野菜去。
学校要检查卫生,我班有个男生常尿床,给被子里子上印了“地图”。他的被子搭在铁丝上“丢”了。是女生们悄悄拆洗了,赶检查卫生前缝好。结果我班卫生评了“优”。
女生宿舍离食堂近,女生替男生拿碗排队,男生普遍能买到第二或第三碗饭。
课间跳交际舞,女生手拉手,围成里圈,逆时针转;男生手拉手,围成外圈,顺时针转。每个男生与每个女生都有机会跳一曲。老师说:“吃的东西难消化,要运动,却又不敢饱挣,跳舞最好。”跳舞还密切了同学关系。我至今记得有位女同学和我共舞,她的手很冰冷,缺乏营养所致。
我性格柔弱,身体瘦弱,意志脆弱,神经衰弱,学习成绩薄弱。从小在偏袒呵护中长大,不愿男身故作女态,却阳刚之气欠缺。考试成绩中等偏下,自惭形秽,说话声小,走路脚慢,显得女里女气。在别人眼里却是文里文气,于是被当成“乖娃”。班里唯一的共青团员徐姐,就介绍我入团。由于她在村剧团唱戏当皇姑,所以,我的成长史有《皇姑介绍我入团》一说。
一个冬日中午,我拿着课本坐在校墙外一个水车泉边复习备考。一群女生老远唱着歌走出校门。我不善于和女生说话,她们人多,怎么招呼?我就顺势仰面倒下,躺在泉边一页破蓆上,把书扣在脸上,装睡。歌声越来越近,到泉边停了,王姐连声呼唤我:“毋东汉!毋东汉!毋东汉!!”我装作被唤醒,翻了个身,距泉口远了,王姐她们才放心地移步,歌声再起并远去。
毕业前夕,学校开了个联欢会,时置中秋,每人发一个秦式月饼,大家边吃边谈毕业后打算。我口出狂言,表示好好学稼,业余写诗,要当长安的王老九。当下,身为班长的李姐和我互留通讯地址。我的地址是“樊川人民公社七营四连”。她说她想学诗和远方。
毕业后,我老实学稼、务农,以农为荣,以农为乐。那年,“毛选四卷”刚发行,买不到;王姐为鼓励我,赠给我《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第四卷封底前一页写的赠语竟然是:“希望你成为毛泽东思想的化身。”我从那时奋斗至今日,半个多世纪,尚未达标于万一,愧疚之至也!
我有一次去李姐家借钱,她的夫君就是我入团时当支书的李哥。(他们在学校恋爱,保密够严的。)我左脚跨进门,右脚还在门外,李哥就朗声说:“来,烧锅来!”李姐正擀面,就说:“东汉刚来,你就派活?”李哥说:“咋他吃哩,不烧锅,咋熟?”我一边接手拉风箱,一边说:“我刚吃过了!”李哥起身出去抱柴禾,李姐说:“过个门槛也吃一碗饭呢!”李哥说:“咋可不是!”我想,亲密如此,铁似同胞。
李姐后来在翠华山初小当主任教师二十多年,风雪无阻,成绩优异,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后来,她和我同为县政协委员多届,我撰写的《加强山区教育》《增加民办教师待遇》《创建革命传统教育展览室》等提案,李姐和其他几个教育界委员签字、联名支持。这些提案都得到答复,此后逐步落实。
我退休后很少和她们联系,我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2013年,我的老伴病逝。师姐们同情她的小兄弟,全乱了方寸:王姐鼓励我“要坚强,坚强!”,她冒雨给我釆挖我需要的草药——紫花地丁和蒲公英。徐姐替我采购观赏的荷花,还为我介绍保姆。另一个徐姐竟然替我说媒。李姐在车站遇见我,右手握我手时,她左手握着我右腕滑向臂弯,说:“东汉,好好吃饭,看你瘦成啥咧?”
我在家是老大,没有哥,没有姐。我的师姐各自为其家中一把手,帮助我时,站在她们背后的哥们十分亲切、主动和热情。这是我喜出望外的。
抗疫三年,见面特难。前天,我和师姐们逐个通了电话。都是我先打过去,没人接,或者竟由“秘书”接,待后就打过来。我手机不离手,也没有“秘书”,就及时接了。她们基本健康,令人欣慰。有的没有“阳”,有的已“阳”过,有的尚有小恙,无大碍。我激动得眼窝流水,心想:“冬天业已大寒,此乃谷底,从明天开始走上坡,步步登高,迎接绚丽鲜红的春日朝阳!”
师姐们,盼望你们安康,新年快乐!
2023-1-20-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