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绣球
文/邓泽良
熬到放假，梁果金临时报名参加学校假期外出旅游的组合。作为学校近年掀起的暑期旅游风，也可以说得上唯一的福利，好几次果金都由于下县给乡医上课惋惜地放弃了。为了大家玩得开心，学校相关部门的组织形式灵活多样，最有意思的是人员自由组合，旅游线路的自由选择。
早在几个星期前，杜青青打听到果金可能参与此次旅游，就预先报名了果金透露给她的旅游线路。但她为何希罕他一路同行，果金猜不出什么道理，杜青青眉宇间一湾清浅的忧郁，自然是和前男友分手之后增添的，果金因此深表同情且有点儿歉意，他不仅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说话，还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在风景宜人的桂林山水间，果金和青青都忘记了尘世一切令人烦心的琐碎。你愿意和漓江两岸的村民生活在一起吗？青青玩得高兴，天真地问。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桂林山水甲天下，他们天天享受这秀色可餐的自然风光，寿命会比我们长多啦。
梁兄，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充当一次祝英台的角色，青青笑靥如花地说，假若我们生在古代，就进一座漓江岸边的书院念书罢。
此地甚好。
果金装腔作势道，手中模拟古时的读书人，摇晃一把刚从旅游点购买的折扇。他感叹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虚伪，一本正经、假正经的小大人，而过去，他总是板着脸，戴着面具，他从前一段感情经历曾长期困扰他，使他陷于回忆中难以自拔。今日能和妩媚的杜青青谈笑风生，随心所欲，是因为解放了感情上的纠葛，解除了长久以来的心结，解除了与生俱来的精神上的无端束缚。
是的，我从今做一个真实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喜欢海子的诗句？
不，我只喜欢他这两句，我认为诗要明朗，向上，鼓舞，海子其余的诗都太隐晦曲折，笼罩悲观出世的情绪。
由于打开了心结，果金说话十分痛快。他也不忌惮和青青是闺蜜，闺蜜就闺蜜嘛，就不兴我和女人开心么，心底无私天地宽。
“梁老，杜老，你们兴头好好啊。”两个小青年追上来了，是学校新进的员工小金、小俞，叫唤时戏谑地省掉老师的“师”字以示尊重。他们在学校组织的旅游队里迅即抱团，恰似一双小恋人，因而也误作梁果金杜青青为一对恋人甚至夫妻。本来这支学校出游的团队数十人，大巴载至漓江畔即一哄而散，各自为政，这时又陆陆续续汇聚起来，人们三五成群在码头等候游江的轮船。
当游客争相登上座位宽敞、往阳朔顺流而下的游轮，正午已过，大家搬出随身携带的食品、饮料，一边狼吞虎咽美味，一边欣赏两岸风格迥异、造型独特的峰峦。
“像不像猪，五只。”小金指向一排青山说。
“你才像猪，我看像一只脚，翘起的五个脚趾头。”小俞驳斥他。
过一会，小金又说：“你看像不像两个人，正在谈情说爱。”
“才不像呢，我觉得他们在吵嘴。”小俞笑着道。
“那好，我们让梁老杜老评判一下，谁说的更符合实际。”小金寻求支持。
“依我形容，是两个仙人坐而论道，你们看旁边的山像不像一个矮香炉。”果金说。
“是啊，越看越像，那些雾霭似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青青也附和道。
“照你们这么说，我还不如说是牛郎织女在乡间生火做饭，过家家呢。”小金不服气。
“好，我也赞同你的想象，”果金道，“耐看的景色，在于像与不像之间，给人充分的想象的空间，无限的回旋的余地。也许这是天然的游玩胜地和人工雕琢的景观最大的区别，后者是仿制品，是赝品，前者则是创造物，是造物主的杰作。”
船在一处近似仙境的村庄放慢了速度，渐渐停靠水清如镜的岸边。各位乘客请抓紧时间逗留玩耍，船上有人大声通知，这里是著名歌仙的发祥地。一行人说笑着步入仙境，在屋顶一般巨大的千年古榕树下，几个美女在向游人租赁和兜售红色的绣球。
“来，我租了两球，给你一个玩玩。”小金兴致勃勃塞一只红绣球果金，然后笑咪咪地哄小俞到一边玩抛绣球的把戏。
“才认识三天另一早晨，你就要定情么，我才不接你的球。”小俞婉拒。
“错了，是你抛给我接。”
“想得美，你休做梦。”
“不就是玩么，又不是来真格的。”
“那我更不陪你玩了。”
“那就来真的。”
“还是假的吧。”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生不就如此吗，果金翻然醒悟。他看出青青也有这个玩兴，索兴邀她一道走到绿荫如梦的老榕树冠底下，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两个普通人，体味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青青手持绣球亭亭玉立，离他不远，在他的眼中，从未若现时这般楚楚动人，仿佛真是传说的歌仙重现于凡间。时断时续的谙悉的歌谣，与其说从录音机播出，不如说天外传来。青青望着他的的眼神开始有一点儿犹豫，但他的笑眼和手势的热情鼓励，使她的瞳仁盈满泪水，她朝他约了约手，要他靠拢自己，生怕他够不着，会把球扔到地上。
扔吧，他心里催促。
她竟抛偏了方向。
幸甚，他接住了。而小俞抛出的绣球，小金却没接着，刷地砸在地上。
作者简介：
邓泽良，网名陶斯人也，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日报》、《诗选刊》、《星火》等各级报刊发表诗、小说近百篇（首）。近获第三届盛京网络文学全国大赛小说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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