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育秦
瑞雪与小年撞了个满怀，转眼又到换岁时。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飘向了天地之间，虽然有人工增雪的成分，但总算在今冬看到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雪。雪没有一羽鸿毛的份量，但是却有着重于泰山的力量，它那么轻盈，浩浩荡荡，天地万物都有了它的功劳，那一片洁白无瑕是一种美好和希望，让本该寒冷的人间又多了一份素雅，浸染了这宁静的冬日。小区里挂满了大红灯笼，空气里到处都是年的滋味。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给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增添了些许生气。
记忆里，乡下人把小年看得十分神圣，他们用最朴实而隆重的方式，迎接小年的到来。
这一天，送灶的爆竹一响，家家户户就忙碌起来，村里几乎没有闲人，我们这些小孩子帮大人擦桌子抹板凳，祭奠灶神，愈来愈浓的年味儿从各家窗棂里，从零零星星炸响的鞭炮声中飘了出来。人们为了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用糖瓜贿赂灶王爷，把敬神的饺子恭恭敬敬摆放上桌，虔诚地跪地膜拜，嘴里念念有词，高高兴兴地送神上天，感觉这个灶王爷就像是天庭下派到各家的纪检干部。
除尘是家家户户必做的一件事。吃过早饭，一家老小齐上阵，我和妹妹如蚂蚁搬家般进进出出，把屋里的大小家具都搬到院子里，一趟一趟，乐此不疲。母亲负责扫屋子，她把笤帚绑在长长的竹竿上，然后从房顶到墙壁，一通猛扫，把积压了一年的灰尘、蜘蛛网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红红的火苗在锅底跳跃，锅里的水热气弥漫，母亲舀一瓢热水，倒入盆里，细致地把所有的物件都擦得锃明瓦亮，充满了精气神。屋里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满院子都透着明净幸福的气味。
过年除了除尘祭灶，还有异彩纷呈的红火热闹——舞狮子、唱大戏、跑旱船、踩高跷。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拉开了帷幕，街道上聚满了男女老少，精彩的节目令人眼花缭乱。翻腾跳跃，活灵活现的舞狮子，引来阵阵喝彩声；像巨人一样扭着大秧歌，翩翩起舞的踩高跷，甚是壮观；唱家戏的角们，身姿曼妙，唱腔婉转旖旎。看戏的人们从千百年前的时空里，体味着戏里的百味人生。一串串笑声点燃了小年的欢乐，一张张笑脸勾勒出过年的喜庆。
小时候总盼着过年，意味着有好吃的和新衣服，而且还有好玩的和压岁钱。长大了也惦记着过年，过年可以放假，可以出去玩。如今老了仍盼着过年，等孩子回家，盼亲人团聚，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顿团圆饭，其乐融融。
小年照例要包饺子，昨天大儿媳打电话让我别准备饺子馅儿了。今天一大早大儿子就带着剁好的羊肉馅过来了，我们俩把他爸爸扶到卫生间，给他理发洗澡，等穿好衣服，回到床上，已近中午。
我把饺子馅用筷子头夹进一片云朵般的饺皮里，右手拇指食指一上一下捏褶，犹如把开枝散叶的亲情紧紧包进了饺子，也把百般滋味包在心里。忽然，二儿子在视频里问我：“妈，您包饺子了吗？”我举着手里的饺子皮向他展示，也“汇报”了一上午的工作。他们一家正在吃饺子，笑脸盈盈，镜头前氤氲着幸福的气氛。
二孙子在网上订了小年的高铁票，本来晚上九点就能吃上妈妈包的饺子，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火车晚点五个多小时，次日凌晨才到运城，躺在家乡酒店的床上，心情当然错不了。我也盼望着早日见到孩子，跟他学习智能手机知识。
外甥女拎着一袋无籽葡萄进来了，母女俩嘘寒问暖，千嘱咐，万叮咛，让我不要出门，还需要什么，她们去采购，临走给桌上放下一张卡和一个红包，抚摸着这暖暖的回头钱，心里溢出满满的幸福感。
“叮铃铃”电话响了，是我多年的老朋友祥子弟弟打来的。“姐，我在楼下，就不上去了，送来一些柿饼，你下来取吧。”接过洁白如霜的柿饼，望着他疲惫不堪的身影，想象着不再年轻的他老腿硬胯上树摘柿子，晚上在灯下摇动铉车铉柿子，用拉了一辈子胡琴的手往簿子上摆放铉好的柿饼，再一个一个捏扁存入缸中……多不容易呀！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转。
家庭群小嘉然玩雪的视频吸引了我。幼小的身体包裹在厚厚的棉装里，全副武装，红色的帽子和围巾在雪中犹如一片红红的梅花。她用手里的塑料铲子不断地变换着花样，忘情地玩耍。恍惚中，找到了我童年的影子，人哪，就是这样一辈一辈将基因传承。
忙碌中门铃响了，老伴的同事瑄瑄来了，他谦称是老伴的徒弟，每年都来家看望。他们两口子都已退休，妻子在运城照顾儿孙，他留在县城侍奉年迈的父母。得知他86岁的老父亲在全县封城封村期间患病去世，为没去吊唁深表遗憾，他却表示父亲走得很安详，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以土为安。这个孝子眼含泪花说：“我现在就住在母亲家，陪老妈吃饭，陪老妈睡觉，我会珍惜这幸福的时光！”
前不久回村，邻居玉玉送了我一盆造型独特的长寿梅。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理，它悄悄伸出花梗，分出枝杈，顶端长出球状的花蕾球，一簇簇红色素净的花朵，耀眼夺目，在小年给我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看见这些大叶植物，内心会有些微的感动，它们将陪伴着我顶着风霜雨雪，迎来春夏秋冬。
今天，新老朋友的短信和问候，接踵而来，让我幸福。人生苦短，何必纠结在过去的苦痛中呢？昨天已经过去，明天依然未知，只有今天，只要此刻，我们能内心无愧，我们能幸福快乐，其他的，都统统见鬼去吧！
从村上春树的文章中知道了“小确幸”这个词，顾名思义，小确幸，就是微小而确实的幸福！我在小年这天经历的桩桩件件，就是生活中小小的幸运与快乐，是流淌在生活的每个瞬间且稍纵即逝的美好，是内心的宽容与满足，是对人生的感恩和珍惜。当我逐一将这些“小确幸”拾起的时候，也就找到了最简单的快乐!
谢谢老伴陪我走过春夏秋冬，谢谢家人给我关爱与呵护，谢谢朋友带给我感动和温暖，谢谢一直以来，直面挫折，笑对难关，从不轻言放弃，坚持和努力，那个勇敢、乐观的自己，即便是生活不堪，依旧心怀滚烫地去爱，并怀抱希望。“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感恩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陪我走过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路程，感恩所有的相遇和陪伴！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不知不觉间跟着宋祖英哼起歌来！此刻，万家灯火，聚成灯的海洋，与天上的漫天星星遥相呼应，这是腊月二十三，人间最美的小年。
人间逢小年，所求皆如愿。
2023年1月14日晚
责任编辑:张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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