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总社]袁建华小说

     野猪寨上避天花 

     袁建华搜集整理

      2020/3/20 

       林松茂局长在县城工作了三十多年，已经十分厌恶都市的喧哗和浓重的汽油味，前年五月刚一办完退休手续，迅速将业务交接完毕，回到了他向往已久的世外桃园一一野猪寨。

野猪寨距县城有八十多里地。他的老家就在寨尖下两里多远的打虎坪，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打虎坪住着十来户人家，都是近亲家族。

野猪寨上有四五块大黑石头相互支撑形成一个石头洞，这个石头洞有二三丈深，七八尺高，洞口长滿了葛藤和紫藤，就像一张植物门帘把洞门隐蔽得严严实实的。‘洞里也很干爽，也比较平坦。人进入洞中还可从石缝看到两边山脚下远处的河道和村庄。石洞四周距离人家较远，是野猪的藏身之地，人们就叫这洞为野猪洞。

野猪洞再往下走两里多路有一个山㘭口，是山两边行人的必经之地，叫过山㘭。㘭口很平缓，过去立有“山驿茶亭”，它是由林局长的高曾祖在光绪年间建造的，至今已有一百二三十年了。在解放前，亭子里摆置一个瓦缸，可装一担茶水，水缸内壁挂一个柄子带钩的竹舀子，旁边石板桌上放三四个竹茶杯，六月三伏天过往行人在亭里歇荫，喝两杯凉茶，碰上初一十五，亭里还有施粥的供行人充饥。

林局长的高曾祖有姓无名，因为他猎枪打得准，人们尽叫他林一铳。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在百步之内都会死于他铳口之下。

打虎坪这个垸子原来住着八九户人家，近些年大部分迁移到集镇上居住，打虎坪变得冷落萧条了。

林局长退休回来后将水泥路修到打虎坪，再把几间旧房妀造成单层小别墅，让打虎坪重新涣发生机。

林一铳的妻子叫林郑氏，她在林家生有六儿一女，大儿叫金钟，大姑娘叫玉花，二儿叫银钟，三儿叫铜钟，四儿叫铁钟，五儿叫钢钟，六儿叫龙钟，兄弟姐妹们个个长得精灵结实。

林一铳这一家九口人原先住在野猪寨山脚下的花屋垸，这花屋垸是个有名的大村落，五十多户人家相聚居住了几百年。

到了光绪十一年春季，一场天花瘟疫将整个花屋垸卷入濒临灭亡的境界。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三百人的花屋垸就死去八十多人，前面死的人还有人抬上山安葬，到了后来就没人能抬了，只好用草席子，竹垫子，破被子一卷，请人背上山，挖个坑用土一掩了事。整个花屋垸后山上新坟布滿了一面坡，天天还有往山上背的。山上和屋内哭声不断。

金钟恰恰在正月二十六起病，这天正是十六岁生日。林郑氏找来郎中，摸了脈，开几副药煎好了，金钟吞不下去，老郎中临走时嘱咐，你伢明天好转就有救，不然这伢没指望。还对林一铳说:“冒病之前，你家各个人用竹签捲棉花，蘸芝麻油搽鼻子孔，一天要搽五六回，能防一下这个瘟病，莫大意呀！”第三天夜里金钟还是没救过来。

金钟头七刚滿，玉花和龙钟一路病了，林一铳夫妇俩急昏了，金钟，郎中没治好，去找道士替这两伢儿盘一盘，第二天道士在屋里做了七曲法事驱妖，傍晚送走道士，玉花和龙钟的病越来越重，全身烧的发烫。三月初五姐弟俩都死去了。碰巧的亊又说不清楚，那天做法事的道士也是这天一命归阴的。

林郑氏夫妇俩这些日子里心操碎了，脚跑肿了，半个多月，走了三个儿女，夫妇俩一下子变老了十年。他俩商议，垸子里一天死几个，三伢也死了，我们要走出这鬼垸，到没人住的地方安身。林一铳说，那只有上野猪寨去，林郑氏说，越快越好，我先收拣东西，明天一早你带几个伢先上。我在家再拣一下东西，随后上寨。第二天早上，林一铳挑着锅，被子，两杆猎铳，一些火药，每个伢都带些用的，吃的跟父亲奔上野猪寨，林一铳叫孩子们爬上野猪洞顶，他朝洞里放一铳，里面没动静，他走进去再走出来，叫孩子们把东西搬进洞里。

林郑氏吃过午饭正准备挑东西出门上寨，隔壁的黄二姑哭着从外面回来，她上午到庙里求和尚念经，地藏经，金刚经，往生咒还没念完，屋里就去喊，说是黄二叔不在了，就连忙赶回来。林郑氏和黄二婶就象姊妹一样，她男人没了屋里正缺帮手，第二天，林郑氏拖着疲惫的身体，姊妹俩联手把黄二叔抬上了山。一回到室，林郑氏就病倒了，林一铳见妻子四五天没上寨尖来，他把孩子们安顿在洞里，连跑带滚冲下老家，妻子奄奄一息地说，你下山，几伢在山上不怕豺狗叼去吃了？东西我帮你理齐了，快挑I寨去，我这也怕是起不来了，别管我，快上寨去。林一铳和黄二婶交待一阵子便含着眼泪挑担用品低头走上寨去。

过了一晚上，林郑氏落气了，黄二婶邀几个垸邻把林郑氏安葬完毕回到屋里，心里那么凄凉，那么害怕。等黄二叔滿了头七，黄二婶大清早装了几升大米和一些青菜送到野猪寨上，向林一铳诉说了林郑氏入土的全过程，还说到庙里的和尚也有两个圆寂了。她从寨上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爷儿五个自从上了野猪寨，林一铳就带孩子们挖地，种菜，开沟引水，搭棚，大孩做大孩的事，小孩做小孩的事，林一铳又当父亲又当母亲，到了秋天，爷儿们自己种的迟稻孑金黃黄的，各种瓜果挂滿了两间茅草屋。

到了光绪十三年，林一铳也和黄二婶续了弦。从黄寡妇进寨后，林家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把两间小茅草屋变成三大间茅草屋。屋里粮食装的缸滿缽滿。没油吃没肉吭就上山打野猪，野兎，狐狸。夜里就剁松树节当灯点。

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黄二婶与一铳商量，把过山㘭两边的路修宽，在正㘭口修个茶亭，我来施茶施粥，做些善亊，打虎坪热闹了，将来几个伢好找媳妇。林一铳觉得媳妇想的远，也想的有理，就依媳妇说的去做。

果然，不到半年，从打虎坪路过的人越来越多，都夸这户人家贤惠，热情。

过了十几年后，打虎坪上又做了几间砖瓦房，兄弟四个都娶了媳妇，分了家，都生了儿子。打虎坪变成了小村落。

又过些年头，小茶亭的木柱子换成石柱子，还请人刻了“山驿茶亭”四个字的牌扁分别挂在亭子的两边。施茶施粥的老习惯一直传承了下来，野猪寨上人口在不断繁衍。

野猪寨是老祖宗的救命寨，打虎坪是林氏家族的再生发祥地。林局长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朝着野猪寨长长吸了一口气。

 作者简介

      袁建华，草芥书生，老三届幸运者也，1948年冬生于世代农家，是我族支第一个认识X，y，见识勾三股四弦五之人。1969知青受奖而从教，1984弃教而从政，2002提前退休投其所好，执电烙铁，万用表为计，渐与文字续接前缘至今。